第十七章利益與操守(1 / 2)

周長旭拍案而起,怒形於色:“楊家姑娘,周某念在你爹的麵上,不與你計較。閑話少說,趕緊讓薛念祖出來,開了酒,讓諸位東家驗了酒再說別的!”

吳作福也冷笑著附和著自家東家的話:“是啊,那天薛念祖跟吳某人打了賭,說好了今兒個如果運昌隆開不出上等美酒來,就任由我等砸了運昌隆的招牌!咋了,想要耍賴不成?來人,伺候著!”

吳作福揮了揮手,呼啦啦從外院衝進來十幾個寶増永的夥計,穿著對襟短褂,手持家夥什,氣勢洶洶。

其他酒坊東家帶來的掌櫃、夥計也當即咋呼起來,現場人聲鼎沸,亂成了一鍋粥。

周長旭心滿意足地眯縫著眼睛,靠在了椅子背上。與他同在一席的付念仁和易振東則相互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保持著異樣的沉默。

這兩人與周長旭不同,他們來以看熱鬧為主。當然如果運昌隆真的開不出酒來,為了消滅潛在的競爭對手,他們也不會拒絕落井下石。

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咚咚咚!

運昌隆後院酒坊深處突然傳出激越的鼓聲,驟然而至,激蕩在眾人心底。所有人吃了一驚,紛紛閉住嘴,舉目望去。

薛念祖年輕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他還是素常的那身青衫馬褂打扮,留著精幹的短發,腳蹬一雙黑色的便鞋,他一步步從拱門處走過來,穿過十幾米灑了水的黃土淨道,直入宴會現場。

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眼尖的付念仁和易振東察覺到他的腳步還有些虛浮,但神清氣朗,氣宇軒昂。

薛念祖環視眾人,抱拳拱手團團一揖,朗聲道:“讓諸位東家久等了,抱歉之至。毋庸諱言,今兒個的開酒,的確誤了時辰。不過,事出有因,與酒坊無關,完全是薛某人個人的因素使然。”

薛念祖說著緩緩挽起了袖口,露出其內包紮的左臂上的傷口來,高高舉起示眾:“我昨日出門,在城外被北邊關帝山青幫的兄弟綁了去,說是有人花了兩百大洋要買我薛家的祖傳釀酒技法,否則就要取我的項上人頭。”

薛念祖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薛念祖並沒有解釋他如何從綁匪手裏脫身的,而是徑自又道:“我薛某人做人做事,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講究一個光明磊落。我開酒坊,不過是給幾位過去廣聚財酒坊的兄弟謀一條生路,討碗飯吃,僅此而已!本縣一百多家酒坊,多我一家運昌隆不多,少我一家也不少,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就偏偏容不下我們,自打我們開始籌建新酒坊開始,就在背後煽風點火、攛掇使壞、甚至鋌而走險,心腸何其歹毒?手段何其卑劣?!”

在場賓客竊竊私語,猜測著薛念祖的話是真是假,亦或者到底是誰歹毒至此居然敢串通土匪綁票圖財害命。這可是觸犯官府律法的重罪,若是被查出來,吃幾年牢飯是最輕的處罰了。

周長旭麵不改色心不跳,心中卻是瞬間跳如鼓,有點慌。他再心狠手辣,可串通土匪的罪名也不是他一個商人能承受的。可他轉念一想,此事天知地知土匪知,薛念祖絕對沒有證據去官府控告他,就算是去告了也無妨,頂多就是使點錢消災解難罷了。

“這等心胸狹隘,我看也難成大器。”薛念祖微微一笑,聲音平靜:“這釀酒就如同做人,不欺天地,方能去偽存真。有些人口口聲聲說我壞了老祖宗的規矩,卻不知自己正在把祖訓踩在腳底下,肆無忌憚的踐踏!”

“我知道,有些人準備看我們運昌隆和我薛某人的笑話——也罷,來人,取我們運昌隆今日所出的第一窖酒,讓諸位東家驗酒!”

薛念祖斷然揮了揮手。

順子和栓子站在薛念祖兩側仰起脖子用盡力氣吼道:“開酒嘍!開酒!上酒!”

震耳欲聾的鼓聲旋即響起,鼓點蒼涼悠遠。

絢爛的秋陽照射下來,給昂然而立的薛念祖身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讓他的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飄逸,一旁的楊曼香禁不住看得癡了。

二牛抱著一壇纏繞著紅綢的酒一臉肅然走出來,神色幾近虔誠神聖。他在眾目睽睽下,開啟酒壇,在周長旭幾個有頭有臉大酒坊東家所在的一席上,逐個倒上酒,然後小心翼翼抱著酒壇子站在一旁。

薛念祖笑了笑,拱拱手:“請寶増永的周東家,泉友真的付東家、易通達的易東家等各位前輩同仁,驗酒吧!”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微微有些緊張的目光都緊盯在周長旭幾個人身上。

周長旭嘴角一抽,裝作無意中扭頭望著吳作福,吳作福微微點頭頷首。周長旭這才哈哈大笑,端起酒盞來向付念仁和易振東邀飲道:“付兄、易兄,各位,我們驗酒!”

付念仁點點頭:“周東家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