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晴突然學著薛念祖的模樣拱手笑:“豈敢豈敢?小女子豈敢欺負運昌隆酒坊的薛東家?!”
……
與馮鵬遠在馬賽分別之後,沈慕晴就帶著薛念祖先乘燒煤的蒸汽火車、後轉乘汽車,折騰了一天,才趕到了阿爾薩斯。這是法國著名的紅酒產區,風景秀麗。沈慕晴性格跳脫開朗,又極健談,一路上漸漸薛念祖也就放開心胸,與她相處甚歡。
阿爾薩斯的大部分葡萄園都散布在山脈向陽的坡地上,攀山越嶺,橫跨深穀。隻是如今正處冬季,看不到漫山遍野的葡萄園次第相連葡萄架油綠壯美的景致。
葡萄園是如此眾多,讓薛念祖歎為觀止。在各個葡萄園之間,矗立著一座座別有風情的紅頂綠瓦的歐式建築小村莊,在藍天與鬆林的襯托下,看得薛念祖心曠神怡。
這是一座典型的法國小鎮,沈慕晴收購的葡萄園就在鎮外的山坡上。阿爾薩斯小鎮寧靜祥和的街道,用木材搭建的多麵型的屋頂,凸肚窗、拱道、削角門框都飾以酒農的剪刀或鐵匠的馬鞍、桶匠的木糙、麵包師的椒鹽卷餅。
沈慕晴帶著薛念祖在阿爾薩斯兩日漫遊,幾乎逛遍了阿爾薩斯酒鎮的所有角落,也參觀了不少包括沈慕晴名下大唐酒莊在內的葡萄園,對法國人的紅酒釀造工藝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和了解。
“沈小姐,其實這阿爾薩斯酒鎮,跟我們汾縣的十裏酒坊街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我們是釀造白酒,他們是紅酒和香檳,我們的是酒坊,他們的是葡萄酒莊。至於釀造工藝……對了沈小姐,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機器流水線生產的大酒廠見見世麵?”
沈慕晴咯咯一笑:“我說薛念祖,你能不能不叫我沈小姐了?叫我名字,直接喊慕晴就好,你我年紀相仿,你怎麼就這麼食古不化呢?”
薛念祖猶豫了一下:“這有點太失禮吧?”
沈慕晴皺眉:“這是在法國,不是在中國!入鄉隨俗,你懂不懂?好了,就這麼定了,你叫我慕晴,我喊你念祖,省得繞口!”
沈慕晴笑語款款,在夕陽餘暉鋪灑的阿爾薩斯小鎮上,置身於一群法國酒農之中,人比花嬌,看得薛念祖臉色微紅,不敢多看,便扭過頭去。
沈慕晴美眸中掠過一絲光亮。
她知道薛念祖麵皮薄,又是第一次出國,便不再調笑於他。實際上,薛念祖能接受西方新鮮事物和開放思想如此之快,已經算是超乎她的意料了。
“我明天帶你去看本地最大的AOC葡萄酒廠,有英國人的股份,不過還是法國人說了算的。你看了之後,就會明白,咱們中國的釀酒實在是太落後了,手工酒坊,不但產量提高不起來,而且占用太多的勞動力,也造成了糧食的大量浪費。我建議你訂製一套釀酒的流水線機器設備回國,雖然紅酒和白酒工藝流程不同,但原理是相通的。”
薛念祖緩緩點頭:“看了再說,我也有這個想法。”
“但是有一點我很擔心。改用機器釀製,肯定能提高產量,降低成本。可因此一來,是不是會影響咱們釀酒的品質,壞了祖宗傳承的根基?”
沈慕晴撇了撇嘴:“你這純屬杞人憂天!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很多,不是每一樣都是瑰寶,多數都是糟粕,那些腐朽的東西,早該摒棄了。如果中國不抓緊向歐美人學習,走工業發展之路,遲早還是被洋人欺負。你看看,我們中國人發明了火藥,明代就航海業發達,鄭和下西洋威震各國,可後來呢?我們閉關鎖國,人家歐美人工業革命如火如荼,我們卻沉浸在天朝上邦的幻想之中,終於被人家的槍炮軍艦轟開了國門,才發現自己是坐井觀天,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薛念祖微微苦笑,無言以對。他自問辯不過沈慕晴這種留洋多年的新青年,這與學識無關,隻與思想和觀念有關。沈慕晴的話他雖然不盡讚同,但有些覺得是有道理的。
但這一趟來法國,薛念祖覺得來對了,也來得很值。他不但是知道了世界有多大,知道了釀酒可以使用流水線機器設備,還提升了眼界和格局。他覺得自己雖然隻是一個地方酒坊的小東家,但位卑不敢忘憂國,或許有一日,他也通過釀酒實現自己的宏圖大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