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楊建昌早已秘密跟石野商社簽訂了股權轉讓協議,隻要楊建昌的股權一到手,日本人就會大搖大擺地派人進駐運昌隆,實現成功吞並運昌隆酒坊的第一步。
薛念祖緩步行來,路人側目,神色不一。有人嗟歎同情,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等著看更大的熱鬧。
其實薛念祖早就看到了楊建昌和孫奉孝。他剛去了縣知事衙門一趟,私會了藺世貴。藺世貴沒有直說,隻是暗示他不妨舍小利顧大局,不就是區區一成的股權嘛,即便是楊建昌或者楊建昌背後的日本人取得又能如何,這運昌隆還是姓薛的說了算,不會大權旁落。
藺世貴的態度讓薛念祖心裏明鏡兒一般,這意味著日本人使用了非常規的官方力量,對運昌隆的股權誌在必得了。
孫奉孝哈哈大笑:“既然薛東家已經回返,楊大少,咱們何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運昌隆股權的交割?”
楊建昌冷笑:“廢話不說,薛念祖,縣衙的司法判決就在這裏,我勸你還是不要負隅頑抗、抓緊交出股權,否則,等縣裏查封了你這家酒坊,就悔之晚矣!”
薛念祖神色平靜,拱了拱手,淡然道:“縣衙的司法判決書薛某已經從藺大人那裏看過了。既然楊大少能有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的本事,非要明搶我運昌隆的股權,薛某人隻怪上天不長眼,也無話可說了。”
楊建昌冷哼一聲:“你這運昌隆本來就有我楊家的一份!不過,楊某今日也不跟你理論什麼是非黑白,我要的隻是股權,你抓緊交割股權,我們相安無事,若不然,縣衙派兵封了你這酒坊,你就要傾家蕩產!”
“嗬嗬……楊大少別的本事沒有,我看這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本事,估計在本縣是無人可及了。今兒個當著諸位老少爺們、街坊鄰居、酒坊同仁的麵,你就直說吧,你想要什麼,開個價吧!”
薛念祖向圍觀眾人團團作揖:“請諸位做個見證!”
“我自然是要你運昌隆一成的份子,這是屬於我們楊家的東西,你萬萬抵賴不了!”
薛念祖微微一笑:“一成份子啊……你倒是說說看,一成是多少?”
楊建昌被反問得一愣。
孫奉孝在一旁忍不住插話:“一成就是一成,按照運昌隆現在的資產和生意狀況,一成股權至少價值五千大洋!”
眾人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都知道運昌隆如今日進鬥金,卻也想不到這一成的股權就價值五千大洋了。難怪……難怪這楊家的楊建昌都能大老遠從太原跑回來,使了手段向薛念祖下黑手,還是財帛動人心啊!眾人心下歎息,換成自己估計也會同樣生出貪念。
薛念祖不怒反笑:“看來,你們已經把運昌隆的家底打探了一個底朝天了!這個意思是說,楊大少要從薛某手裏要這五千大洋嘍?”
孫奉孝擔心楊建昌會貪念五千大洋壞了日本人的事,趕緊搶在前頭斷然道:“不,楊大少隻要股權不要錢!從今往後,楊大少就是運昌隆的東家之一,這運昌隆也有楊家的一份子!”
薛念祖轉過頭來望著孫奉孝,目光冰冷如刀:“你算什麼東西?這與你何幹?”
孫奉孝有恃無恐:“孫某乃楊大少聘請的律師,全權代理本次訟案和股權交割事務!”
“律師?你不過是日本人石野太郎圈養的一條狗,什麼時候登堂入室變成律師了?真是咄咄怪事!”薛念祖向酒坊門口行去,分開人群,指了指一側的標牌:“回去告訴你的東洋主子,我薛某人和運昌隆終其一生,對天起誓,絕不與日本人做買賣!我哪怕是將運昌隆關了,也不可能讓日本人染指酒坊!”
薛念祖言辭慷慨,擲地有聲!
“至於你楊建昌,你花天酒地敗光祖業,我雖然鄙視唾棄卻還有幾分同情。可你若是數典忘祖、自甘墮落淪為日本人的走狗,那麼,我今日可以明確告訴你——我薛某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要威脅薛某人就範,日本人沒有這個本事,你楊建昌——更不行!”
薛念祖搬起酒坊門口一側堆放著的一壇充作招牌的酒,高高舉過頭頂,然後憤然摔落在地,酒壇哐當一聲四濺開裂,濃烈的酒香飄逸在空中,酒水淌了一地。
薛念祖環視眾人一眼,昂昂然倒背雙手走進了酒坊。身後傳來或自己人、或圍觀人、或楊建昌和孫奉孝等人略微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三三兩兩此起彼伏的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