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姐,你可知城內有家昌盛電廠?”薛念祖抱拳拱手。
秦佩玉是何等玲瓏心胸之人,而且在太原城內手眼通天,薛念祖隻提了昌盛電廠的名號,她馬上就判斷出來薛念祖要幹什麼了。她柳眉緊皺:“我當然知道,但是這家電廠入不敷出早就被美國肯斯洋行控製在了手上,你可是想從美國人那裏收購了昌盛電廠?”
薛念祖點頭:“是。”
秦佩玉霍然起身:“念祖兄弟,我看你平時做生意極為精明,怎麼這一次就昏了頭,想要往人家的坑裏跳?你可知道昌盛電廠隻是虛有其名,沒有來錢的進項,你買下它,不但很難經營好,還會拖垮了你的運昌隆呐!”
薛念祖歎了口氣:“大姐,實業興國,今後離不了電力供應,堪稱國之經濟命脈。昌盛電廠現在不賺錢,不代表日後不能賺錢。更重要的是,日本人正在打昌盛電廠的主意,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看著咱們中國人的電廠落在日本人的手上!”
秦佩玉沉默了片刻,又深深凝望著薛念祖,眸光中閃爍著複雜的光彩:“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薛念祖是一個想做大事的人,想得遠、看得通透,格局也高。既然念祖兄弟心係家國天下,我這當大姐的也不能拖你的後腿。說吧,你缺多少錢,大姐這邊,三五萬大洋還是能拿的出來!”
薛念祖朗聲一笑:“錢不是問題。我是在想,運昌隆收購昌盛電廠之後,組建運昌隆供電公司,想請大姐入股!這供電大計,關乎命脈,我一人獨力難支,沒有大姐的支持,我是斷然不敢做這事的。”
秦佩玉眼珠子一轉,也大笑起來:“我就猜你小子不懷好意,想要把我拖下水。也罷,我答應了,你這電廠若能收購過來,我入三成份子!”
“多謝大姐,念祖如此便有底氣了!”薛念祖長身而起:“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跟美國人談,完了再與大姐商議合資辦供電公司之事。”
薛念祖拱手告辭。
薛念祖走了,秦烈目光一閃:“姐,這薛念祖做人正大光明,做事不拘常規,將來必成大器!咱們秦家跟他合作,日後也虧不了。”
秦佩玉笑吟吟地:“小弟,姐的眼光不會錯的。你瞧吧,不出三年,這山西工商兩界,必以薛念祖為領袖。馮家的馮鵬遠也好,範家的範雲鵬也罷,與薛念祖相比,都缺了幾分器量,所謂白手起家、後來居上、英雄不論出處,說的就是薛念祖這種人。”
與此同時。
運昌隆公司太原代辦處門外,一個身著青色中山裝頭戴時下時髦學生鴨舌帽的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來。他站在代辦處門口,抬頭仰望著運昌隆的金字匾額,麵色感慨,熱淚沾襟。他緩緩跪拜下去,伏地不起。
代辦處的夥計見狀,有些吃驚,趕緊去通稟代辦處及運昌隆公司太原分公司經理李舜。
李舜剛從昌盛電廠回來,聞聽此訊,就出來查看。李舜上上下下打量著跪在門口不起的這名男青年,皺了皺眉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跪在我家門口不起?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青年男子跪在地上拱手朗聲道:“煩請通稟一聲,就說順子回來向東家負荊請罪了!”
李舜不認識順子,但聽說有這麼一個人。跟隨薛念祖創立運昌隆酒坊,但後來因某種原因離開運昌隆去了上海。
李舜驚訝:“你就是順子?東家不在公司,你且起來說話!”
順子搖搖頭:“不,我就跪在此處,等東家回來!”
順子神色堅定,聲音堅決。
李舜無奈,隻好搖搖頭,任由順子跪在門外。
傍晚時分,薛念祖才踏著皎潔的月光從街頭緩步走來。他站在街頭一眼就看見了跪在門口的順子,驚訝之餘也有些感慨。
順子本質本心都沒有問題,隻是隨著運昌隆日漸興旺,作為跟隨薛念祖創業的“老人”,他變得有些驕矜和野心膨脹,一時昏了頭犯了大錯。薛念祖當日雖然將他逐出運昌隆,卻又留了諸多情麵,送了他一百大洋的盤纏,讓他去大上海闖蕩。同時留下活口,哪天想明白了,想要回來,運昌隆的大門始終為他敞開著。
但實事求是地講,薛念祖還真沒想到順子會回來。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海闊天空。像順子這種有想法、肯吃苦的人,從底層混起來,躋身為人上人,也未必就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