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祖笑了,揮揮手:“李舜,順子,你們下去歇著吧,不用管我,我跟培真小姐聊聊天。”
李舜和順子相視一眼,默然退去。
門外,李舜替薛念祖掩上客廳的門,走下了台階。
順子望著李舜,輕輕道:“李經理,這女人是誰?我看她在咱們公司進出自由,似乎跟東家的關係也不一般。”
李舜笑了笑:“這是山西婦女講習會的會長,也是吳家的千金大小姐。別看她隻有二十幾歲,又是女子,但在太原城內,可是一個人物,一聲號令,數百上千娘子軍追隨其後,聲勢震天,咱們運昌隆的太原代辦處能站穩腳跟和抱香女兒清酒的銷售,她可是出了不小的力。”
順子哦了一聲,再無多言。
廳內。
吳培真皺了皺眉柳眉:“念祖,你手下雇工數百人,竟然挑不出一個經營電廠的人選?李舜我看就合適,隻是這人太會算計,虧本的買賣他定然是不願意幹的。”
“李舜要去電廠,太原代辦處這邊就少了經理,得不償失。無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不會放他過去。”薛念祖舉杯邀飲:“培真小姐留學海外,又在太原交遊廣闊,可有合適的人才給我推薦嗎?”
吳培真略一沉吟:“交予外人經營,你能信得過嗎?”
“隻要人能靠譜,有什麼信不過的?我聽說洋人的公司、商行,都是交給職業經理來管理、經營,我當年去法國遊曆,法國人的紡織廠還有英國人在經營的……若有合適人選,高薪聘用有何不可喲。”
吳培真嗯了一聲:“如果你有這等心胸,我倒是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才。他是我閨中密友的兄長,雖然沒有留洋的經曆,但滿腹才學,從天津大學堂畢業返回太原剛剛半年,一直賦閑在家。此人頭腦精明,心胸、器量都非常人,是打理電廠的絕佳人選。”
“但有一樣,此人就是有點個性驕傲,你要讓他為你所用,首先要讓他對你心服口服才行。”
薛念祖笑了:“若真是人才,有幾分傲氣也屬於正常。但這年頭,很多人徒有傲氣而沒有過人之才,多為言過其實或者華而不實,難堪大用。”
“走吧,我帶你去會會他,能不能用,你們碰碰麵就心中有數了。”
……
山西境內,除了十大晉商家族豪門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中等富商門庭。吳培真的吳家,還有吳培真推薦給薛念祖的葛嘯天所在的葛家就在此列。這些富商之家,雖然沒有馮家那種可敵國的無上財勢,但也數代經營積累下驚人的財富。
葛家的主業是麵向蒙古和西北經營茶葉、綢緞。太原城內最大的綢緞莊就是葛家的。但葛嘯天對自家的商鋪經營沒有半點興趣,從天津求學歸來,一直在家裏呆著,每日間讀書飲酒,暗自逍遙快活。隻不過他從來不邀聚狐朋狗友,向來獨來獨往。
其實葛嘯天過去並不叫葛嘯天,而是名為葛宏,是葛家的第三子。去天津之後,葛宏就給自己起了個嘯天的名字,所謂嘯傲天下唯我獨尊的意思。
在趕去見葛嘯天的路上,吳培真給薛念祖講了葛嘯天改名的故事,而且再三強調,這人雖然狂傲,但是有真才學真本事的。薛念祖笑而不語,嘯天固然氣勢非凡,但若人不符實,空有嘯天的名號也注定是天下人的笑料罷了。
開化市場內的悅來茶館是每日午後葛嘯天必來的地方,那間臨街的雅間被葛嘯天包下,天天都來,風雨無阻。正因為知道葛嘯天的癖好,所以吳培真才帶著薛念祖直奔悅來茶館而來。
葛嘯天麵前一杯香茗,猶自熱氣升騰。他雙眸微閉,坐在那裏腰杆筆直,麵前擺放著一本裝幀精美的書冊,書頁上赫然印著“原富論”三個金題大字,書中還夾著一支黑色鋼筆。
即便是吳培真帶著薛念祖進得雅間,葛嘯天都自顧閉目養神,沒有理會。
薛念祖上上下下打量了葛嘯天幾眼,此人身著青色直翻領有袋蓋的四貼袋服裝,身材瘦削,鷹鼻深目,麵部棱角分明。
吳培真顯然與葛嘯天相熟:“嘯天,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葛嘯天這才緩緩睜開雙眸,雙眸開合間隱隱透出幾分桀驁之氣。
葛嘯天神色傲慢,望著薛念祖。
薛念祖微微一笑,拱手見禮道:“見過葛公子,在下運昌隆薛念祖。”
葛嘯天嘴角一動,卻是沒有理會薛念祖,而是扭頭衝吳培真皺眉道:“培真,我不喜歡結交亂七八糟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念祖是我的朋友,也是咱們山西有名的愛國商人,我覺得你們誌同道合,所以就介紹給你啦。”吳培真向薛念祖投過歉意的一瞥,示意薛念祖不要介意葛嘯天的無禮,自己坐下說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