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祖匆匆趕回運昌隆電廠,時限已到,黃旭升指揮著現場的幾十名黑衣警察列足架勢準備強行接管電廠,吳培珍一群人封堵在了大門口,堅決不讓警察往裏進,衝突一觸即發。
葛宏急的直跺腳,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不知道艾零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什麼還不回來坐鎮現場,如果真讓警察和吳佩真的人衝突起來,吃虧的當然是抗議的女子和學生,到了那個時候,就會釀成大禍。
日本人石野太郎一行人站在一旁圍觀看熱鬧,表情陰森冷漠。當然,看熱鬧的不止是日本人,還有不少躲在暗處窺探的山西商人。
石野太郎根本就沒有把這群示威的女子和女學生放在眼裏,換句話說,他或者都未嚐把整個中國都放在眼裏,無論官方還是坊間,所謂抵製日商日貨的舉動,在日本人看來都極端可笑和滑稽。
更重要的是,石野太郎覺得山西省行政公署方麵已經做出政治上的妥協和必要的讓步,事關兩國外交大事,有強大的日本帝國在背後做堅強後盾,他根本不信薛念祖的這家區區發電廠能扛得住重重壓力。
還有日本人的軍艦大炮。
吳培珍的人高喊著口號,群情激憤。
黃旭升勃然大怒,命令帶頭的警察頭目推槍上膛,衝天鳴槍。
刺耳的槍聲在傍晚的夜幕中炸響,但女學生們並沒有半點畏懼,反而情緒更加激動,昂首挺胸列隊成排排人牆堵住了警察前進的道路,擺出了寧死不屈的架勢。
黃旭升暴怒高呼:“吳培珍,你們抗拒執法,可知這是違法重罪?若再不速速離去,全部抓進大牢依法治罪!”
吳培珍撇了撇嘴,大聲回應:“姓黃的,你嚇唬誰呢?日本人占我國土,掠我資源,欺我民眾,侵華之心昭然若揭!吾輩骨肉同胞,理當團結一心,抵製日商日貨,堅決製止日本人霸占太原城的發電廠!你是堂堂中國人,山西省的高級官員,非但不率先垂範,為民生之楷模,反而助紂為虐,形同賣國!”
吳培珍旋即振臂高呼:“姐妹們,同胞們,寧死不屈,日本人要想占了電廠,除非踩著我們的屍體走過去!”
“抵製日商日貨,打倒國賊黃旭升!”黑壓壓的一群女子異口同聲,爆發起震耳欲聾的口號聲。
這一頂賣國賊的大帽子甩過來,黃旭升被動接得臉色鐵青。他略有些遲疑,他的上峰可是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也必須幫著日本人拿下電廠,可沒想到半路橫生枝節,吳培珍的婦女講習會和太原城的女學生聞風而動。
跟吳培珍的人動粗,必然會流血。
黃旭升怕倒是不怕,也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可他心裏明白,若是妄自動手,釀成慘劇,輿論的壓力之下,他八成要成為被官方推出來平息民憤的悲哀犧牲品。同時,還要因此留下洗不掉的千古罵名。
為了日本人的利益,自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承擔這麼大的風險,值不值?
黃旭升忍不住躑躅起來。
薛念祖疾步而至。
一看薛念祖到了,廠子裏的葛宏等人如釋重負。
隻是黃旭升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正主兒到了,他就不信薛念祖是有頭有臉的晉商,做生意的人,敢公開跟衙門作對。
“薛念祖,時限已到,你還有何話可說?趕緊讓人散開,否則抗拒執法,妨礙公幹,其罪不小,你可是要想清楚。”黃旭升陰慘慘道。
薛念祖掃了黃旭升一眼,神色平靜。他大步走到人群跟前,朗聲高呼道:“各位,請先回去,請大家放心,隻要薛某人還有一口氣在,決不讓我們中國人的電廠落在日本人的手上!還請各位給薛某一個麵子,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薛念祖團團作揖。
吳培珍神色焦慮,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念祖,有我們在,姓黃的不敢擅自動手,可要是我們散了,日本人就得逞了……”
薛念祖抱拳拱手:“吳小姐的盛情厚意,薛某記在心上了。你先帶人散了,這事我自有主張!”
哪怕是最後沒有任何解決問題的辦法,薛念祖也不能坐視吳培珍的人跟警察發生衝突,因為一旦發生流血事件,最終為之承擔慘痛代價的還是自己的運昌隆。
吳培珍深深望了薛念祖一眼,沉默片刻,轉過身麵向人群,大聲道:“姐妹們,我們相信運昌隆的薛東家不會把電廠拱手讓給日本人,大家先讓開,讓薛東家來處理!”
吳培珍的人旋即散開,退往道路兩側,但沒有離開。
黃旭升哈哈大笑:“薛東家本該如此,多謝了!來人,馬上接管電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