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花苑,滿目的節日氣氛,卻因宮宴而分外的壓抑,滿院子的紅燈高懸,正房門口,卻有一隻孤獨的影子跪在門口,如泥塑的雕像,一動不動。
見燕喃進得院後,才僵直著顫抖一下,額頭向地上叩去,發出篷篷的聲響,口中喃喃而語:“對不起,是玉卿的錯,對不起……”
是駱劉氏。燕喃沒有扶起她,而是打開房門,靜靜的坐在桌子前,靜靜的讓影兒重新燒水泡茶。
駱劉氏僵直著身子,不知道應當做何動作,呆立門前,一動不動,直到燕喃喚她進去。
平靜無波的看了看已經磕頭磕得額頭發腫的駱劉氏,女孩兒淡然道:“劉姨娘,你這頭磕得毫無道理,玉兒姐哪裏錯了?”
駱劉氏喃喃了半天,滿腹的經綸卻沒有一句能辯駁此情此景。
燕喃接著說道:“她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在她的思想裏,我就是一個不檢點的女子,就應該浸豬籠、點天燈以警效優,更不配做她的妹妹。當初,她搬去鹿鳴軒去住,我一度以為她是想和姨娘親近,現在想來,她是如避蛇蠍、退避三舍了。你可以告訴她,我不僅和楊錫、金達、賀子期有交集,還和沐斌、胡潼,甚至皇太孫朱瞻基有交集,我和他們的關係,就如同我和儀琳、胡雪霜、田雨嬌、王玉香,沒有絲毫的不同,我隻是想要一個公平,想要一個自由,更想像個一個男人一樣的活著!我不會恨她,但也別奢望會有以前的姐妹情。”
說完,讓影兒送客,轉回榻上睡覺去了。
“我隻是想要一個公平,想要一個自由,更想像個男人一樣的活著!”話語似一股漩渦不斷的在駱劉氏腦海中翻卷、盤桓,女孩兒是那樣的絕世風采,那樣的懾人心扉,駱劉氏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八歲的女孩兒身邊會有那麼多的追隨者,包括自己精明的大哥,甘心為她鋪路搭橋; 包括親情淡漠的駱少謙,甘心解除對她的束縛;包括那些個位高權重、心高氣傲的男子;她,從來就是她自己,從來不屬於駱府,不屬於任何人。 這樣的心胸,這樣的格局,又怎會屑於將自己、將玉卿當做對手?駱劉氏突然就心安了下來。
送完燕喃,沐斌回轉到王府,剛進入臥房,凜然一股淩厲之氣向自己襲來,沐斌一個急轉身,回了一掌,雙掌一觸即離,坐到桌子前,男子蕭灑的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老娘,你就不能有點兒新意嗎?老玩偷襲!”
沐夫人風情萬種的撩了撩自己的長發,端然坐到沐斌身側,也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隔了許久,沐夫人實在忍不住,將臉頰抵近兒子,詭異的問道:“這個送上門來的兒媳婦聰慧如狐、功夫一流、心智堅韌,竟然和我比成個三局兩勝,甚合吾意,她要是進得門來,以後我定不會孤單寂寞了。”
說完沐夫人又捏了捏沐斌的臉頰,拍了拍有些消腫的胸口,挑了挑眉毛,笑若燦花道:“怎麼樣,藥塗得銷魂不?”
沐斌臉色不由一紅,有些嗔怒道:“娘,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淫-蕩,我老爹還沒回來呢,你養足了精神對付他好嗎?”
沐夫人眼睛一瞪,又使勁兒戳了一下兒子的胸口,沐斌登時疼得嘶了一聲,沐夫人眼睛一瞪,立著眼睛道:“有這麼說老娘的嗎,老娘不對你爹淫-蕩,哪來的你,你純潔,你純潔還反鎖房門?”
沐斌登時灰溜溜的,心底甚是委屈,對付自己老娘,還真不是自己的強項,連祖母都不是對手,隻有老爹能降住這個妖孽,眼珠一轉,又想到降服她之人,不由得戲謔的笑道:“娘,今天,你和洛洛比賽,人家洛洛是三局三勝。”
“什麼,怎麼可能?!”沐夫人的眼睛又立了起來,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絲毫不影響沐夫人的求勝好鬥之心。
沐斌擺出先生的樣子遵遵教導道:“你們平的那局比的是‘誰的鞋子先出圈了誰就輸’,對不對?”
沐夫人點了點頭,努力回憶道:“我記得,當時我打得急了,還使了內力,兩人一起跌出了圈外……”
沐斌拍了拍沐夫人的肩頭,語重心長道:“娘,當時,你們兩個人雖然都跌在了圈外,但洛洛是赤著足和你跌出去的,人家的鞋子,留在了圈內……”
“你,你們……好卑鄙……”沐夫人指了兒子半天,你了半天也你不下去了,氣得臉色鐵青,玩了一輩子鷹,最後讓隻八歲小家賊給啄了眼,怎麼能不怒?
沐夫人畢竟活了四十來歲了,人精一個,隨即笑顏如花道:“兒子,你喜歡她?看這洛洛叫的,這叫一個親。”
沐斌不置可否,眼裏卻是一陣神傷。
沐夫人查覺自己兒子的情緒變化,轉而肅然道:“斌兒,她,喜歡的是別人,是那個賀子期嗎?”
沐斌搖搖頭,又點點頭,黯然道:“娘,每天一點點,總有一天,我會將那個人從她的心裏轟出去,點滴不留; 每天再一寸寸,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住進她的心裏,滿滿溢溢,讓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