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皇帝的新裝(1 / 2)

射柳活動就開始了。

怕誤傷他人,粗壯的柳樹旁,由武功高強的錦衣衛龐英站在旁邊,敲鑼、擂鼓報告結果。

射中並接住柳條的敲鑼,未射中或未接住的擂鼓。

皇帝第一個下得場來,身材魁梧,威武不凡,拉弓若滿月,箭出若飛鴻,龐英將鑼聲敲得山響,眾人無不歡呼稱喝。

隨後是王爺侯伯及各個大臣下場一試,時而鑼聲,時而鼓聲。朱瞻基也射中了,臉紅紅的,有些小興奮,還得意的向燕喃一抬下巴。

不久下場一人,燕喃抬眼間卻是眼如厲箭,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與燕喃有深仇大恨的紀綱。

看著前來取箭的壯似蠻牛的錦衣衛,燕喃不由得唇角一揚,搶先一步將離得較近的箭尾拔了一拔,匆匆向前跑去,被蠻牛登時撞得向後一屁股栽倒在地。

蠻牛一看是一個瘦小枯幹的小子,不由怒道:“沒長眼睛啊,紀大人要射柳了,惹他不高興,小心你的小命。”

燕喃忙將手上的三支箭遞了過去,慌張道:“這位大哥,是小的錯了,千萬別告訴紀大人,小的是看您取箭太遠了,特意給您送來的。”

見小子如此有眼色,蠻牛開心的接過了箭,轉過身去向紀綱交差去。

別看紀綱長得不怎麼樣,除了一手刀法舞得出神入化,更是大明朝有名的神射手,皇帝多次稱讚其神技。

但見紀綱不高的身材,雙臂用力將弓一挽,身體後傾,獨目專注,右手輕輕一鬆,箭如風而逝,隨後打馬向前,眾人屏住呼吸,眼隨著他的風馳身形而動。

風兒吹過,柳枝輕輕一蕩,箭矢擦著側沿走空。

眾觀看之人登時鴉雀無聲、沉寂無言。

柳樹旁的龐英頭腦電閃雷鳴,反應迅速,伸手折下一支柳枝,一人一馬交錯間遞給了紀綱,隨後鑼聲重重響起。

見紀綱箭矢走空,蠻牛眼色一沉,想起剛剛故意撞了自己的小子,忙低頭看向手裏的另兩支箭,果然,箭矢之處,有人動過手腳。

想及紀綱的手段,蠻牛手腳冰冷,如果知道因自己原因,讓別人在箭矢上動了手腳,定是性命不保,絕對不能說,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承受。

別說,蠻牛膀大腰圓,腦子卻沒笨到家,稱人不注意,偷偷將這兩支做了手腳的箭扔了,換了兩支好箭,紀綱若問起來,就一口咬定是風吹了柳條,大人沒有射中,還有兩次機會,不信神箭手之稱的大人一次也射不中。

做好準備,心下稍定,眼睛卻如刀刃般在人群中找尋方才那個小子,卻是人影綽綽,哪裏去尋找。

轉回頭來,適逢龐英的鑼聲剛落,蠻牛當先大叫一聲:“好,大人好箭法!!!”

觀看發怔的人群隨即爆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吹呼聲,眾人附和道:“紀統領果然神箭手。”

再說燕喃,正要看紀綱的笑話,卻看到了一個更大的笑話,眾人一致裝聾做啞,如同皇帝的新裝。

氣得胸脯上下起伏,蠻牛邊叫好邊回頭找尋燕喃的身影,燕喃驚覺得忙低頭,突覺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隱藏在了一人身後。

熟悉的清竹味道,熟悉的偉岸背影,熟悉的溫暖感受,是他,木頭。

燕喃突然嘴巴一扁,眼睛一澀,伸手去捶打少年寬闊的後背,委曲得眼淚就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離開金陵,如果沒有離開,也許還有辦法,讓自己不進入這個死氣沉沉的紫禁城!

長期以來的依賴,讓燕喃完全忘了,對方沒有這個守護在她身邊的資格和義務。

少年任由女孩兒捶打著自己的後背,眼睛酸澀發脹,自己何嚐會想到對方調虎離山之計,讓女孩兒這樣一個散慢隨性的人兒,關在了如同牢籠般的地方,被人管著,隨時跪著,有話不能大聲說,有笑不能肆意笑,有委曲不能訴,有淚不能輕彈。

感覺女孩兒將頭倚在了自己的後背之上,溫濕的淚浸透了儒衫。

眾人雖然都在觀看紀綱的第二次、第三次射柳,少年卻不敢有任何逾越或異樣,讓其他人懷疑和惻目,少年悄悄將手掌伸向背後,摸索到女孩兒的臉上,擦拭了女孩兒臉上的淚痕,寬厚的掌裹住了女孩兒小手掌。

見紀綱射完離去,眾人神思回轉,議論紛紛,少年忙捏了捏女孩兒的手心,將一物放在小掌裏,向前走去。

打開手掌,一枚銅板靜靜的臥在手心裏,燕喃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知道,這是少年向她承諾,定會守護她平安,將她接出這個牢籠。

可是,她怎會不明白,這何其之難。

遠遠的,一東一西,兩個人影注視著離去的沐斌。

東麵的,是身披貂領披風的賀子期,靜默的臉上一抹厲色閃現,隨即消逝不見,伸手撫摸了披風上潤滑的貂領,嘴角微翹。

西麵的,是身穿暗紅莽袍的朱瞻基,淡然的臉上一抹探糾之色,手上拳頭握緊了鬆,鬆開再握,舉足向燕喃行來,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