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殿上,坐著一水的各家夫人和少夫人,看向燕喃的眼色明顯帶著不屑。弄得燕喃一頭的霧水。
正狐疑間,就聽到楊錫的母親楊夫人哧然一笑:“哦,儒人,原來這位就是駱家的嫡女駱冰卿哦,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本事,駱家的女兒出來,真是個頂個的厲害。”
燕喃眉頭輕皺,尋常的小女孩兒也就罷了,內在二十七歲的燕喃豈聽不出對方的諷刺之意,當下一施禮道:“楊夫人的誇讚奴婢不敢領功。奴婢不過是建福宮的小小宮女一枚,上有皇後的女戒內訓召示,內有太子妃的禮儀德容標尺,儒人更是日日耳提目命,這些全是貴人們的功勞。”
意思是,我不怎麼樣,是教的人就不怎麼樣,看你怎麼回嘴。
楊夫人臉現尷尬之色,恨恨的瞪了燕喃一眼。
自己兒子對她情有獨衷是楊府上下皆知之事,因此女被太孫殿下停職更是楊府之恥。倉促成親是複職無奈之舉,現在又出了此等醜事,怎能不讓她心中忿忿。
楊夫人居於後宅多年,養氣功夫自然是極好的。不怒反笑,似一個慈祥的母親寵溺的看著燕喃,又轉頭對蹇玲兒道:“儒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老身想懇請儒人,準許冰卿入內觀禮。”
蹇玲兒神情淡然的點了點頭,楊夫人殷切的看著燕喃,燕喃直覺心中警鈴大作,卻怎樣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來,觀禮的時候朱瞻基和楊錫都在,朱瞻基是尊貴的客人,楊錫則是新郎官,量她們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吧。
隨著一陣爆竹聲響,眾觀禮之人紛紛掩上了耳朵。
正中府門大開,親衛指揮史的侍衛們親自上手,抬著八人抬大轎進得門來,個個英氣神武,威風凜凜,無形中加大了迎親隊伍的排場。
媒人賣力上前,陣陣唱福之聲,此起彼伏,管家將紅包喜糖一水的分給鄰居鄉親,孩子們哄笑著說著幾句不成句的俏皮祝福話,讓整個院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楊錫一襲福衣,目色冷然,隱隱帶著一絲憔悴,用秤杆挑起轎簾,挽著大紅的綢花,牽著新娘出了轎子。
新娘一身大紅色,刺龍繡鳳,鳳冠霞披隱隱透過大紅蓋頭,刺得人眼發亮。新娘低著頭,順著新郎手中的紅綢,跨過火盆,吉祥順遂一生......
剛剛跨過火盆,楊錫抬手闊步,卻在一抬眼間看到了觀禮人群中的小女孩兒,眼睛還是那樣的明澈,透著倔強,透著不曲,透著黯然。
她為什麼黯然,是為了自己成親嗎?
男子有一瞬的恍忽,卻又苦笑的搖頭。
她,從一開始,就隻是怕自己,怕自己丟下她,怕自己害了人命。
在狼洞中,捏著自己袖口發白的手指告訴過他,在滾落山坡時的希冀告訴過他,在自己出賣易春風時告訴過他,她,曾經也依賴過他,隻是,那種依賴,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消磨怡盡。
男子苦笑著進得堂來,聽著禮儀官的唱喝,木訥的拜天、拜地、對拜,在一句“禮成”下,卻沒有送入洞房,而是直接揭了蓋頭,坐在了楊夫人下首的側位。
新娘嬌羞的看著楊錫,見楊錫未曾看她,又不悅的看向府門。
門口的唱喝之聲再起,一台小轎從正門一側的側門被抬了進來,沒有新娘的豐厚嫁妝,沒有鞭炮聲,甚至沒有威風凜凜的侍衛抬轎,隻是四個尋常的轎夫,神色低靡的將轎子放下就退了下去。
一個女子挑簾而出,粉紅色的嫁衣,沒有蓋頭和鳳冠霞帔,隻是挽了一個婦人髻,由丫頭攙扶著向大殿走來。
女子膚色發白,神色憔悴,眉目間一絲憂鬱,燕喃登時怔然不動。
女子,不是別人,是年僅十三歲的駱玉卿,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入宮不到一年,她竟然嫁給了楊錫?還是個妾室?
燕喃如哽在喉,終於明白蹇玲兒為何同意楊夫人的建議,讓自己觀禮,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倍受欺辱,她們便心裏痛快了吧?
怎麼可能,我是與她沒有半分感情的好嗎?還被她險些害得失了名節,出宮我就脫 離駱家......
燕喃盡量安慰著自己,心裏卻似乎喝了一壇百年陳醋,心中的酸楚久久不得散去。
駱玉卿堅韌得如同一把莆草,挺直了背,跪著給先一步進門的正室跪著敬茶,高高在上的正室打了賞,打賞的眼色,似看著一個可憐的乞食之人。
楊氏夫婦臉色如陰,不屑的模樣任三歲的孩童都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