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無關正文,可不看(1 / 3)

夜裏,我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身側一個男人的呼吸聲均勻平穩的起伏著,我哆哆嗦嗦的越過他下榻,摟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房間。

半夜青樓格外的熱鬧,走到哪裏都是歡聲笑語,我無奈躲去了柴房。

我要洗澡。

身上陌生的酸痛和異樣讓我覺得自己非常髒,就著一桶涼水,便不管不顧的往身上澆。

正月的寒夜,我打了一個寒顫。

“我竟讓你這般嫌棄嗎?”涼涼的聲音突兀的劃過我耳際,在這平靜的夜裏,與驚雷無異。

是沈世子。

他已是衣衫整齊,此時正靠在柴房的門板上,雙手環胸,挑眉看我,神色竟比這冬夜還要涼上幾分。

我心裏“咚”的一下,來不及多想,便撲通跪下來。

“世子爺……”我哆嗦了下嘴唇,想要解釋些什麼,奈何腦子裏都是漿糊,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他就那麼神色淡淡的瞅著我,好一會兒後,才撇開眼,“衣服穿上。”

我這才驚覺自己一絲不掛,囫圇的將衣服往身上套了套,見他抬腳要走,我一步跌過去,“世子爺,您收了奴家吧……”

徐媽媽說了,能得到沈世子的恩寵是我三生有幸,若是夠本事能讓世子爺收下我,那我日後就可以隻伺候他一個人。

沈世子是京城有名的浪子,各大青樓裏,他收下的姑娘不在少數。

沈世子瞥了我一眼,目光淡淡的,聲音沒什麼起伏:“男歡女愛乃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我收下你作甚?”

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漲紅之後又褪得煞白。

著實,與樓裏的其他姑娘相比,我的相貌是很普通的,更何況,我又沒有那些個姑娘們會伺候人,沈世子憑什麼親睞我?

若我不是今夜樓裏唯一未開苞的雛兒,躺在他身邊的姑娘怕是怎麼也輪不到我。

我鬆了手,任由他大步離開,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救命稻草飄遠。

可是出乎意料,沈世子就是收下了我。

“你可真是好命,沈世子這樣的爺,多少姑娘巴結不來,你這好歹也算是攀上點枝頭了。”徐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搖著美人扇,唇角眉梢都難掩喜色,看我的目光仿佛看一顆金光閃閃的發財樹般。

可惜我是個不爭氣的,沈世子收下我後,就再也沒到我們樓裏來過。

這京城裏的青樓,豈是一隻手數得過來的?咱們這樣的小樓,能逢世子來一次,已是蓬蓽生輝了。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他收下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可憐我罷。

隔了大半年,徐媽媽可算是把沈世子這顆發財樹給盼來了。

據樓裏的姑娘們說,是徐媽媽大老遠的看見沈世子拎著個酒壇子醉醺醺的往這條街走,當即就腆著一張老臉上前,硬是好說歹說把他給拉到樓裏來的。

他果真不記得我了。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靠在榻上半眯著眼瞅我,眼底一片醉意,說話的語氣似笑非笑:“原來我在這兒還收了一個姑娘?”

翻雲覆雨後,他似乎清醒了些,側躺在我身邊,懶懶的撐著頭。

“比上次熟練了些,誰教的?”他慢吞吞的用手指把玩著我的一縷頭發,言語輕佻。

看樣子,他又想起我了。

我抿了抿唇,仍有些羞赧,“徐媽媽教的。”

沈世子這大半年不來,徐媽媽將罪名全部扣在了我頭上,她認定是我“功夫”不好,沒能討得了沈世子歡心,這才被世子冷落。

或許,徐媽媽的想法是對的,至少後來,世子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我這兒歇上一夜。

他出手闊綽,很快,撇去上交給徐媽媽的一部分銀兩,我手頭也富裕了些,就算我用這筆銀子贖了身,也還能有些剩餘。

可我沒有贖身,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盤算好手中足夠給自己贖身的銀子時,卻一次又一次的把它們放回了荷包。

或許贖不贖身,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我覺得自己可能瘋了,因為我開始貪念沈世子的親睞。

這個流連在花街柳巷的風流浪子,他能輕易將我撩撥得臉紅心跳,亦能在我意亂情迷間啼笑皆非。

他常跟我說,“所有姑娘中,我最喜歡你,你比她們都懂得分寸,懂得怎麼討我歡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會附在我耳邊,冷不丁的咬住我的耳垂,舌尖抵過來,濡濕一片,灼熱的氣息惹人發顫。

但是我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

所有姑娘中,我最喜歡你。

這句話,我曾見他對另一個我不認得的姑娘也說過。

徐媽媽總是說,我們這些青樓紅樓的女子,隻管伺候好客人便是,至於客人們在風月場上說的那些情話,真真假假都分辨不得,隻有握在手中的銀子,才是真的。

可我總覺得,銀子這等死物,哪有身邊躺著個大活人來得暖和?

何況,沈世子是個風流俊朗的大活人。

徐媽媽的話總是能應驗的,就好比她說,“趁著沈世子的心思還在你這兒,抓緊多撈幾筆,改明兒這位大金主膩味你了,你可哭都沒處哭!”

著實,最近沈世子來我們樓裏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這讓我心煩意亂,恨不得使盡渾身解數來把他拴住,終於在一日早晨,在他下榻之前,我抱住了他的腰,學著樓裏的那些姑娘一樣嬌嗔著挽留他,“世子爺,再多待一會兒吧……”

他身子頓了一下,隨即緩緩拉開了我的手,翹起了唇角,“我應是跟你說過的,我喜歡懂分寸的姑娘。”

他臉上那抹笑意霎那間刺痛了我,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分明帶著一股子輕佻和蔑視!

我怔在當場,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放縱自己融入到“妓子”這個角色裏了。

沈世子何時走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他對我徹底失去了興趣,為免徐媽媽把我安排給其他客人,我替自己贖了身,用沈世子給的賞銀,在京城開了一家小麵攤,想混個溫飽。

巧的是,我的麵攤開張當日,就有一群官兵凶神惡煞的走進來,拿著一張畫像,問我有沒有見過上麵的人。

那畫像上的男子豐神俊朗,挑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正是沈世子的模樣。

我這才得知,皇上懷疑老王爺謀反,王府一家老小,昨夜全被抓了起來,隻有沈世子一人逃了出去。

如今這些官兵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捕沈世子,鬧得京城人心惶惶。

如此一來,茶餘飯後,免不得便有些閑人雅夫要就著這件事情,在坊間議論議論。

這日我剛煮好一碗麵,就聽見有人幸災樂禍的碎碎道:“嗬,沈老王爺這下怕是要完了,我看那沈世子今後還怎麼仗著自己有錢囂張!”

“可不是!去年寧大將軍造反,那可是滿門抄斬,聽聞也就隻有寧家的小女兒,不知逃去了哪裏,哼,但願這沈世子,也有寧家那女子的僥幸!”另一人陰陽怪氣道。

登時,心口不知從哪裏冒出一股無名之火,我將那碗麵重重的放在桌上,“吃你們的麵吧,世子爺再怎麼落魄,也輪不到你來議論!”

那兩人愣了半晌,隨即麵也不吃了,在我的攤子上鬧了起來,我負氣之下,索性關了鋪子,眼不見為淨。

然而我剛關門不久,就有人來敲我的門,起初我以為是那兩個鬧事的人,便壯著膽子嗬斥了幾聲,可門外的人一直不說話,隻是很固執的敲門,敲了很久。

我終於忍不住打開了門,沒想到敲門的是個髒兮兮的乞丐。

這乞丐的身形甚是高大,渾身髒得像在泥裏滾過一樣,隻有那雙眼睛,亮沉沉的……

我瞪大了眼,盯著那雙眼睛,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指著他,哆哆嗦嗦的開口:“世、世……唔!”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將我按進屋裏,神色有些緊張。

在此之前,我始終相信我和沈世子是有雲泥之別的。

但是現在,他就這麼在我麵前狼吞虎咽的吃下了我煮的三碗素麵,三碗我以為沈世子這輩子都不會吃的,糙麵條!

看得出來,他該是餓極了。

我燒了水,伺候他沐浴,換上了還算幹淨的粗布衣裳。

穿上麻布衣裳的世子爺……依然很好看,甚至私心裏,我覺得比他穿著錦袍的模樣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