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潛龍現身(1 / 3)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逸進了一處密林並雙雙站定,樹暈葉影投在兩人的麵孔上,翻轉著,漾動著,顯出幾分變幻莫測。

濃陰下的朱潛似乎少了平時那種溫暖如春的氣息:“火雲,你的用意是什麼?”

火雲微一恭身:“恭喜公子!賀喜公子!洛戰衣在亂石岡人贓俱獲,如今已入獄待審,絕難翻身了!”

“剛才你已經說過了,不是嗎?”朱潛的聲音低沈平靜,不露一絲喜怒,“況且,這本是預料中事,又有什麼可喜的?”

火雲注意著朱潛的麵目表情:“怎能不喜?海日樓主已死,洛戰衣鋃鐺入獄,乃是待罪之身。如今的江湖中可謂是公子一人獨尊,誰堪與爭鋒?”

朱潛終於笑了,那笑是睥睨的,是倨傲的,更是不可一世的,以至於他原本謙遜溫文的麵孔竟在猛然間蛻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也像是突然摘下了一個麵具,而露出了深藏已久卻是真正屬於他的麵目:“江湖嗎?哈!哈!小小的一個江湖算什麼,我的目的是……”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可他神態間那種鋒銳至極的霸氣卻是一覽無餘。

火雲也笑了:“公子雄才大略,必能騰達在天。火雲在這裏預祝公子展鴻鵠之誌,淩四海之威!”

一句“騰達在天”聽得朱潛心中一跳,但看火雲笑容自若似乎並無他意。於是,朱潛又恢複了平時的溫文:“火雲,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剛才故意以話相激引我來此,難道隻是為了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嗎?”

火雲一肅麵孔:“公子請先恕火雲剛才的無禮!但火雲實在是因有要事稟告,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到底什麼事?”

“公子可有將淚血劍帶在身邊?”

“你問這做什麼?”

“請公子先回答我的問題。”火雲堅持。

朱潛無奈:“好吧!我當然不會將淚血劍隨身攜帶,它太惹人注目了。我已經把它收藏在一個極隱秘的地方了。”

火雲似是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公子有所不知,海日樓主臨死之前把身體內的天蛛之毒全部逼入了劍內,所以淚血劍已成了一把毒劍。我因擔心公子有失才徹夜趕來,卻逢上公子娶親,迫不得已之下才用言語相激,其實隻為向公子示警!”

朱潛聽了火雲的一番話,臉色連連變化,顯示出他正在用心地思索著。但非常突然的,他竟猛地伸手抓住了火雲:“這是誰告訴你的?”

火雲看了眼朱潛緊抓自己的手,臉上不經意地現出一抹很難形容的神色:“是洛戰衣,那又怎麼了?”

“果然是洛戰衣!”朱潛麵孔上現出了一絲震驚之色,但很快地又消失了。他緩慢之極地退後了三步,似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才目注著火雲一字一字地說:“你,上當了!”

火雲怔了下:“公子,你確定嗎?”

朱潛凝視著火雲的目光中不易察覺地透著幾分冷酷和怨恨:“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問我!什麼淚血劍有毒,根本是無稽之談!”

“難道……”火雲終於醒悟了什麼,他麵露驚色地連退幾步並機警地向四外望去。這一看,他就愈發得駭然色變了。

因為就在不遠處的幾株大樹後,這時候正緩緩地走出了三個人,他們是洛戰衣、鐵兵和火飛。而且隨著三人出現,幾十名弓箭手訓練有素地跑出,成半包圍狀圈住了朱潛,他們半蹲於地,手中弓箭齊齊指住了朱潛。

洛戰衣的麵容沈冷如水,他久久地看著朱潛。他看得那麼專注,那麼認真,就像是在研究什麼稀世之珍!終於,他輕輕地歎息:“果然是你!葉隱之。”

此時的葉隱之(朱潛)並沒有陰謀敗露的驚慌失措,反倒非常坦然:“不錯,是我!洛戰衣。”

洛戰衣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沉痛,幾分不解,還有更多的無奈:“你竟這麼理所當然麼?難道,在你的心中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和遺憾嗎?我們曾是朋友,不是嗎?”

葉隱之把雙手背在了身後,眉宇中又現出了那等的傲氣:“所以,你不是我!你是洛戰衣,而我是葉隱之!你是天星,必要時能照亮夜空;我卻是潛藏於江河之底的蛟龍,若騰雲上天便能興雲布雨,俯視四海,隻可惜……”

洛戰衣冷冷地接道:“可惜你未能封神上天,所以便在人間翻攪江海,以至惡水泛濫,貽害無辜!”

葉隱之對洛戰衣明顯之極的指責並不生氣:“一龍升天,自然要江海為之助勢!不過,那種龍騰宇內的壯觀景象,足以讓萬民景仰!洛戰衣,一將功成尚且萬骨為枯,又何況王圖之爭!欲成大業,必須學會舍情義而就時勢。洛戰衣,你本多情,我本無情,奈何你惡名在外,而我卻俠名天下。”

鐵兵一拂衣袖,斷聲道:“葉隱之,你錯了!一個人真正的心性品質可瞞人一時,但絕瞞不了一世!否則,我又怎會在百思之後,終於還是決定相信洛戰衣,並與他一起定下了引蛇出洞之計!終於讓你這個罪魁禍首現身出來!”

葉隱之哼了一聲:“火雲,你聽清楚了。”

火雲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隻能選擇沉默。

洛戰衣看了看火雲,又轉向朱潛,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透出幾分異樣:“葉隱之,你真以為自己的偽裝能騙盡天下人嗎?”

朱潛目光一定:“洛戰衣,你想說什麼?”

“我隻是想告訴你,即便火雲不來找你示警,你仍然難逃法網,因為,我早已開始懷疑你了。”

葉隱之瞳孔收縮:“你憑什麼?”

“你得到葉乘夕的死訊略比旭若兒晚一些,而且正巧嶽南天也約你來應天府商量與嶽淺影訂親的事。於是,你暗中跟蹤旭若兒和葉小含到應天府,等到葉小含將鏢箱托給南天鏢局後,便在客棧迷昏旭若兒帶走葉小含,事後竟異想天開地要把小含藏進南天鏢局押往嘉定的鏢箱裏。因為從應天府到四川嘉定,必然可以路過位於荊州府江陵縣的舞楓山莊,你就可以邀嶽南天住進山莊,這樣一來,你要把小含從鏢箱中取出再容易不過了。但你沒想到,還是讓旭若兒知道了真相繼而劫鏢,於是,你讓火雲派魯決去星子縣,其實是想借魯決的嘴誣陷我,你就可以用敵人太強的理由地幫助嶽南天押鏢,親自護衛鏢箱,我若想澄清誤會,也不得不隨你上路,抓住真正的劫鏢人。但你沒想到,鏢貨幾經周折,小含的閉經鎖脈手法竟因受了震動自己解開了。穿燕峰前,你看似趕去相助,其實是想拿回鏢箱,可是,我卻不小心把鏢箱扔到峰下,你失望之下,就打了我一掌。

可惜這反而促成了我與小含的相遇,你更怕我從小含那得到曠世難求的《飛天舞》劍法,無奈隻得再一次把小含裝進鏢箱並偽造一封書信,以催我盡快上路以防夜長夢多,卻將事情扣在羅一肖身上。

旭若兒再一次破壞了你的計劃,她竟然讓我發現了鏢箱中的小含並接近了我們,你隻得命火雲想辦法再一次劫走葉小含。但真正讓你和旭若兒預料不到的是玉麒麟的突然出現,竟引出了一樁貢物被劫案。陳意雖然不認識葉隱之,但小寶卻因去過舞楓山莊早就認識你。其實那天陳小寶被鐵兵追入如歸客棧,他根本就是因為發現了你才跑了進來,但你卻讓他藏進小含的房間,叮囑他假裝不認識你,並一口咬定玉麒麟是陳家之物。陳小寶怕你把他偷玉麒麟的事告訴陳也,就聽了你的話,以至於鐵兵與我誤會了陳也,害得他代人受過,以自己的生命償還了你葉家撫養之恩。你又趁機劫走了陳小寶,使得案件更加撲朔迷離,海日樓成了唯一的線索……

終於,你得償所願,海日樓主死了,淚血劍也歸了你,《飛天舞》劍法也唯你所有,而我洛戰衣卻成了劫貢物的主謀。你朱潛不但可以逍遙法外,還娶得美人歸,日後更是飛黃騰達,鵬程萬裏了,對嗎?”

葉隱之死死地瞪住洛戰衣,額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動:“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些?”

“我雖然早就有所懷疑,但也是直到不久以前才弄清所有事實,一些既定的情況再加上自己的分析就得出了如今的結論。

一、為什麼黑衣蒙麵人如此了解我們的行蹤,甚至能在我們毫無察覺之下潛進客棧把小含裝入鏢箱,可他為什麼不直接帶走小含?這些都是很難解釋的,但若假設黑衣人一直在我們身邊,那麼他了解我們的情況,甚至把小含裝入鏢箱都很容易。當然,若帶走小含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二、你的舞楓山莊在荊州,據藥婆婆所言,葉隱之的家也在荊州,當時我就想,這真的隻是一種巧合嗎?另外,我還發現了一件事,就是葉隱之的名字很奇怪,為什麼要叫‘隱之’呢?不過,你朱潛更奇怪,竟然以‘潛’為名,倒是和葉隱之有異曲同工之妙,全是深藏不露之意!難道這也是巧合?”

一旁的火飛暗想,恐怕隻是星主這種人才有心情去研究別人的名字。葉隱之的臉色更加難看,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會露了破綻給洛戰衣!

“三、華貴客棧的石穴中,你在水裏待了近六個時辰卻安然無恙。可當我把你的脈時,你的脈息全無,可一轉眼便恢複如常,這與小含的情形非常相似,所以我就懷疑你也會閉經鎖脈手法。

另外,在如歸客棧外,旭若兒明明知道小含已中閉血鎖脈的手法,卻為什麼又要千方百計地燃燒百日藤以讓小含中毒?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們中間有人能解開閉經鎖脈的手法,所以才另以藥物迷昏小含,以使其昏迷不醒。而那個能揭開閉經鎖脈手法的人會是誰呢?答案你比我更清楚。

四、在你我交往的過程中,你似乎總在避免談及武功方麵。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們雖非因武論交,但畢竟是武林人,難道你對彼此的武功不感興趣嗎?

我心裏有了疑問,自然也就開始注意你的行蹤。當時你護送嶽淺影離開了武昌府,我人雖去了海日樓,不過卻派了龍五跟蹤你們。果然,後來我得他傳訊,你在與嶽淺影上路的第三天就借口回家準備婚禮事宜而離開。當然,你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海日樓,並與展厲風合謀殺了海日樓主。但海日樓主臨死前對我說,葉乘夕要求你們把《飛天舞》劍傳給我。我就想到,也許你早就猜到我的武功是傳自葉乘夕,自然不會再把你的武功暴露給我,那樣就可能讓我從你的武功路數中看出你的來曆。現在看來,你的《舞楓劍法》一定就是葉乘夕的《吟楓劍法》,對嗎?

葉隱之,我不得不說,你的心計之深實在讓人歎為觀止。隻可惜,百密一疏,你敗就敗在貪心太盛,野心太大,實在已到了無可遏製的地步。當一個人的欲望太大太多時,那麼他必然會逐漸地變成一個狂人,自以為智珠在握,足可掌控天下。而往往這個時候便會大廈傾於一瞬,而權欲頹於一刻了。”

葉隱之的臉色隨著洛戰衣的敘述愈見灰白,此時的他比洛戰衣剛出現時更加頹喪。因為那時他認為是火雲壞事,而不是自己露了破綻。但現在聽洛戰衣一說,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他人的算計,虧他還一直為自己超人的智慧而沾沾自喜呢!這對於一向自負甚至已趨近狂傲的他當然是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