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不熟悉的人,慢慢傾訴吧,將過去曾經的點點滴滴,都一字不落的訴說。將心裏所想所念的,再一次展現出來。你會發現,其實,你真的從未忘記過。隻有在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其實,曾經已經遺忘掉的回憶,竟然隻是被你忽略了、或者是藏在心底的別處。再一次說出來的時候,你是雲淡風輕,而不是之前的撕心裂肺。在公交站、地鐵站,碰上熟悉的人,慌忙逃開,然後捂住自己的心口,回味著剛才的小緊張,小慌亂。慢慢的,你的嘴角,會浮現上微笑,轉過身來,對著那個消失的背影,揮揮手,打個招呼。

你好,再見。

現如今,早春已然過去,那麼,就放下心頭曾經積攢的寒意,出去逛一逛吧。

綠水本無波,因風皺眉。

有時候,走到一個地方,回憶撲麵而來,你猝不及防,就像瞬間掉落在水裏,眼睛鼻子全部都是水,嗆到心裏,整個人都半浮不浮。

江輪夾著細雨,送我到肇慶。冒雨遊了一遭七星岩,走得匆匆,看得蒙蒙。趕到鼎湖山時,已近黃昏。雨倒是歇住了,霧漫得更開。山隻露出窄窄的一段綠腳,齊腰以上,宛如輕紗遮麵,看不真切。眼不見,耳則愈靈。過了寒翠橋,還沒踏上進山的石徑,泠泠淙淙的泉聲就撲麵而來。泉聲極清朗,聞聲如見山泉活脫脫迸跳的姿影,引人頓生雀躍之心。身不由己,尋聲而去,不覺漸高漸幽,已入山中。

進山方知泉水非止一脈,前後左右,草叢石縫,幾乎無處不湧,無處不鳴。山間林密,泉隱其中,有時,泉水在林木疏朗處閃過亮亮的一泓,再向前尋,已不可得。那半含半露、欲近故遠的嬌態,使我想起在家散步時,常常繞我膝下的愛女。每見我伸手欲攬其近前,她必遠遠地跑開,仰起笑臉逗我;待我佯作冷淡而不顧,她卻又悄悄跑近,偎我腰間。好一個調皮的孩子!

山泉作嬌兒之態,泉聲則是孩子如鈴的笑語。受泉聲的感染,鼎湖山年輕了許多,山徑之幽曲,竹木之青翠,都透著一股童稚的生氣,使進山之人如入清澈透明的境界,身心了無雜塵,陡覺輕快。行至半山,有一補山亭。亭已破舊,無可駐目之處,惟亭內一副楹聯“到此已無塵半點,上來更有碧千尋”,深得此中精神,令人點頭會意。

站在亭前望去,滿眼確是一片濃碧。遠近高低,樹木枝纏藤繞,密不分株,沉甸甸的濕綠,猶如大海的波浪,一層一層,直向山頂推去。就連腳下盤旋曲折的石徑,也印滿苔痕,點點鮮綠。踩著潮潤柔滑的石階,小心翼翼,拾級而上。越向高處,樹越密,綠意越濃,泉影越不可尋,而泉聲越發悅耳。悵惘間,忽聞雲中傳來鍾聲,頓時,山鳴穀應,悠悠揚揚。安詳厚重的鍾聲和歡快清亮的泉聲,在雨後寧靜的暮色中,相互應答著,像是老人扶杖立於門前,召喚著嬉戲忘返的孩子。

鍾聲來自半山上的慶雲寺。寺院依山而造,嵌於千峰碧翠之中。由補山亭登四百餘階,即可達。慶雲寺是嶺南著名的佛教第十七福地,始建於明崇禎年間,已有三百多年曆史。寺內現存一口“千人鍋”,直徑近2米,可容1100升,頗為引人注目。古刹當年的盛況,於此可見一斑。

晚飯後,繞寺前庭園漫步。園中繁花似錦,蜂蝶翩飛,生意盎然,與大殿上的肅穆氣氛迥然相異。花叢中,兩棵高大的古樹,枝繁葉茂,綠陰如蓋,根部護以石欄,顯得與眾不同。原來,這是兩百多年前,引自錫蘭國(今名斯裏蘭卡)的兩棵菩提樹。相傳佛祖釋迦牟尼得道於菩提樹下,因而,佛門視菩提為聖樹,自然受到特殊的禮遇。其實,菩提本身並沒有什麼高貴之處,將其置於鼎湖山萬木叢中,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分辨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