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交近攻”的悲歌——導致兩宋亡國的戰略決策(1 / 3)

宋朝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朝代。宋朝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都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的頂峰,尤其引人矚目的是在宋時商品經濟高度發展,市民社會初步形成,人們的收入、自由也大大增加。然而,北南兩宋王朝竟先後斷送於經濟、文化遠遠低於自己的兩個異族手裏。北宋先亡於金,南宋後亡於元,更讓後世唏噓不已的是北宋和南宋竟亡於同樣的戰略決策失誤——即遠交近攻。

@@火中取栗釀亡國大錯

燕雲十六州位置圖宋立國之初,開國君主趙匡胤采取宰相趙普的先南後北的建議,集中精力,打敗南方諸國,統一了中國。但被後唐兒皇帝石敬瑭割讓給契丹的燕雲十六州還一直在遼朝手裏,這讓一心想恢複漢唐故土的宋朝上下極為不滿。燕雲十六州在地理上具有很強的戰略地位,它對北宋和遼朝來說都具有重要的屏障作用。一旦北宋收複了燕雲十六州,那麼它的北方就會有一個安全保障,進可攻取遼,退可保障中原不受遼威脅。如果燕雲十六州在遼朝人手裏,那麼北宋的北方就一直處在遼的鐵騎之下,門戶洞開,這對於宋朝君主來說是不能容忍的。同樣,燕雲地區對於遼來說也極其重要,有了它,遼就可輕鬆南下,一瀉千裏地攻取宋,掠奪財物;退可據險而守,保障國門的安全。一旦失去,遼也將麵臨南方無險而守的局麵,極有可能會遭到北宋的進攻,甚至像漢唐時被中原王朝大軍驅逐到遙遠北方的匈奴那樣,再也無法到南方圖謀霸業了。可以說燕雲地區也關係到遼的興亡。

宋太宗時,北宋已統一了南方,經濟得到恢複,國家實力大大增強,收複燕雲地區已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太平興國四年(979),宋太宗趙匡胤在滅北漢以後,乘勢攻取遼朝燕京,於是宋遼爆發了第一次戰爭,但由於用人不專,戰略失誤等原因,第一次宋遼戰爭以北宋失敗而告終。到雍熙三年(986),北宋再次北伐,同樣遭到失敗。金代玩具騎馬人——反映了金代人在馬上的生活習慣至此,北宋停止了北伐,由進攻轉入防禦階段。

景德元年(1004),遼兵南下,勢如破竹,很快到達黃河岸邊,宋真宗在寇準的極力鼓動下,迫不得已親征到澶州城下。由於宋真宗的妥協,北宋被迫與遼朝簽訂了不平等的條約——“澶淵之盟”,約定由宋對遼納歲割幣。從此,宋朝生活在遼國的威脅之下。在條約簽訂後,雖然遼朝也不時侵擾北宋,但雙方沒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邊境維持了百餘年的和平。

雖然邊關相安無事,但強大的遼朝給北宋帶來了嚴重的威脅,宋也一直把遼朝當作最強大的敵人。納幣割地的痛苦,一直縈繞在北宋君民的腦海中,漢唐故土的情感,也一直縈繞在北宋君民腦海中,他們都在幻想著有朝一日收複故土,建功立業。

就在宋遼維持和平的時候,在遼朝的北方有一個遊牧民族——女真族迅速地崛起了,並在其首領完顏阿骨打的帶領下,迅速壯大,轉而把鬥爭矛頭對準了遼朝。女真族的存在劇烈地撼動了遼朝的統治基礎,並很快成為遼朝麵臨的最大敵人。此時的遼朝麵對女真族的進攻,節節敗退,對北宋當然也就不可能再發動什麼進攻了。然而此時的北宋對遼朝和金國的情況並不了解,仍然對遼朝充滿恐懼,把它當作最大敵人,隻求能與遼朝相安無事。

政和元年(1111),太監童貫作為北宋的使者出使遼朝,當童貫到達遼朝的盧溝橋時,一位關係到北宋王朝走向的神秘人物出現了,他就是馬植。馬植本是契丹國民,“世為遼朝大族”,官做到光祿卿,卻因“行汙而內亂,不齒於人”。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一天晚上悄悄地溜進童貫的營帳,聲稱他有滅遼的妙計。

童貫認定了馬植是個難得的奇人,於是就為馬植改名為李良嗣,把他匿藏了起來,當作一件寶貝帶回了北宋。

童貫回京後向宋徽宗大力推薦馬植。聽完童貫的一番介紹,徽宗馬上就對這個人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並給予了相當規格的禮遇,特賜見於皇宮延慶殿。徽宗對遼朝內部的局勢頗為關注,在廷見中對馬植詳加垂問,而馬植對答如流,頗為機敏。

馬植向徽宗慷慨陳詞:“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因為宋遼兩國一百多年的和平局麵,馬植的提議遭到了在場大臣的反對,名將種師道等人認為,一旦輕啟邊釁,必非中國之福。這時馬植充分發揮了他天才鼓動家的本領,對徽宗動情地說:“遼朝必亡,陛下念舊民塗炭之苦,複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誌,事不侔矣。”這番話與徽宗心思暗合,故他對馬植頗為賞識,慰勉有加,授其官職為秘書丞,賜姓“趙”,改名“良嗣”,並授予其所行之事不受宰輔製約的特權。於是在遼朝“不齒於人”的馬植,搖身一變就成了宋朝皇帝身邊的“紅”人趙良嗣了。

宋代攀城垣用的雲梯模型為了增加對金國的了解,也為了進一步試探金人對結盟的態度,徽宗決定繞開外廷,秘密遣使赴金以探消息。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宋徽宗所謂的“遣使買馬”的真正目的,已盡為朝野知曉,一時間言論嘩然,至於對皇帝聯金攻遼的決定,朝野上下有人反對,有人讚成,有人則不置可否,一時間吵成了一團。

以蔡京、童貫、王黼為首的實權派主張“夾攻論”,認為:“中國與契丹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來,彼常開邊釁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我不取燕雲,女真必強,中原故地將不複我有。”

以太宰鄭居中為首的主和派堅守坐觀論,他們奏請守盟誓,罷使節,嚴厲譴責蔡京、童貫身為國家重臣,廢棄祖宗盟約,憑空製造事端的行為。鄭居中剴切指出:“澶淵之盟後,兩國百年平和,邊境宴然,兵不識戈,農不加役。今若毀約背盟,自當仔細計議,何況用兵之道,勝負無常,即使獲勝,府庫乏於犒賞,編戶困於供役,也是蠹國害民之舉,如果失敗,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知樞密院事鄧洵從軍事角度上也反對與金聯袂攻遼,他說:“國朝初年,以太宗之神武,趙普之謀略,曹(彬)潘(美)之能將,百戰百勝,征伐四方,唯獨燕雲未下。何況今日,怎可輕議?且百年盟誓,一朝棄之,誠恐兵革一動,中國昆蟲草木,皆不得休息矣!”

中書舍人宇文虛中的想法有些特別,他反其道行之,向朝廷提出了聯遼論。而此時,奉命遠赴高麗為國王治病的宋朝醫官回國了,還特別捎來了高麗國王的口信。高麗王建議朝廷存遼、援遼以為宋捍邊。這番話倒是與宇文虛中的援遼論不謀而合了。

宋徽宗聽罷這些話,其收複燕雲之地,盡祖宗未成之業的雄心壯誌,不啻被迎頭澆了一盆涼水。平心而論,反對派所言多是實情,尤其是中書舍人宇文虛中的想法和高麗王的建議,是有著前瞻性的。因此,徽宗的底氣也沒以前那麼足了,他私下裏對蔡京說:“北事休作,祖宗盟誓,違之不祥。”眼看結盟之事就要徹底“擱淺”的時候,北宋宦官“軍事家”童貫的一份軍事策劃書又給皇上打了一針興奮劑。

童貫用了十來天搞出了《平燕策》,認為就燕雲形勢而言,燕京為根本,雲中為枝葉,朝廷應該將陝西與河北之兵互調,以河東一軍牽製雲中,而集精兵銳甲攻取幽州,此後據關守險,則天下可定,社稷可安。童貫的這一番軍事計劃,重新激活了宋徽宗的雄心壯誌,使他又看到了“平定燕雲”的希望,他不禁怦然心動,遂不複猶豫了,下定決心同契丹決裂。這樣,導致北宋自掘墳墓,引得各方非議的宋金“海上之盟”被正式啟動了。

為保障這一重大決策的順利實施,徽宗精心物色了一批人,其中有談判家馬政,精通女真語的翻譯官呼延慶,了解遼東風土人情的隨行向導高藥師等以及禁軍中的得力將校和士兵共計80餘人。訪金使團出行前,進宮麵聖請示方略,徽宗皇帝在延慶殿發表重要講話:如見女真首領,先言兩家舊日之好,爾後試探觀察金主的反應,如果金人有意,可代表朝廷徐徐商議夾攻遼朝之事,同時邀請女真使團報聘回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