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夜學園，在這個中午，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我和這個家夥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樣，一動不動地僵持著。彼此的兩隻手糾纏著，兩張臉也隻隔了20公分的距離。
1
聖夜學園規定到校的時間是上午八點半，可是我早就習慣了提前到校。在開始一天緊張的學習之前，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翻幾頁心愛的小說，心情會好不少。
雖然昨天是我第一天來聖夜學園，也遇到了討厭的人和不愉快的事情，可是從今天起，我要忘記那些，開開心心地開始新生活。
現在，我就帶著我最愛的小說來到了這片小林子。這裏雖然不是很寬廣，可是棵棵綠樹頂天擎雲，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是校園其他地方無法比擬的。枝幹上還有不知名的樹藤依附著，枝與藤纏繞在一起，就像爸爸媽媽經得起時光考驗的相濡以沫。
這裏最適合看小說了，也很適合和自己喜歡的人聊天，就算是靜靜地待著，聞聞泥土的清新味道，也很不錯呢。
我津津有味地看著小說，哈哈哈，小說裏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鬥起嘴來真是太搞笑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覺得有些累了，於是抬起頭，扭了扭脖子。聽說看書看久了，就要對著綠色植物看一會兒，可以舒緩視覺疲勞。
偌大的聖夜學園裏，能找到這麼一片小樹林看看小說，真是太好了！以後，這裏就是我看小說的秘密基地了！可是我還沒高興幾秒，就有兩個人影躍入眼簾，更可惡的是，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他們竟然抱在一起。聖夜學園這麼大，要談戀愛，也不要來搶我的地盤啊！小樹林的清新空氣都被他們破壞了。
“一大清早就想我了啊？”
那個女生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肉麻啊？
“可以這麼說吧！”男生簡短地說完，就把女生拉向自己，把臉緩緩地湊近女生。女生陶醉般地閉上眼睛，踮起了腳尖。
細細碎碎的陽光柔和地打在他們身上，給他們蒙上了一層浪漫的色彩。
我感覺男生的聲音有些耳熟，還有，他們是要親吻了嗎？頓時，小說中描寫的畫麵在我的腦海裏一閃而過。我覺得有點別扭，而且我站在這裏，別人一定以為我是個偷窺狂。
我還是趕緊走吧，把地盤讓給他們好了。
“砰！”
我還沒走幾步，腳下就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
“啊，疼死了！”我忍不住尖叫一聲。
糟糕，上帝保佑，千萬別讓他們發現我！
我不敢回頭去看看，於是低著頭，躡手躡腳地繼續往前走。
“站住！”一個男聲傳來，聲音不大，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我就像被利箭射中了一樣，一動也不動，連右腳都保持著抬起的姿勢。
“轉過身來！”
逃跑是不可能的了，看來隻好硬著頭皮麵對了。我深呼一口氣，轉過身，男生和女生果然就在我的麵前。
哇，這是我見過的最般配的一對兒了，就像從小說裏走出來的男女主角，可是恐懼感趕跑了我花癡的心思。不要盯著他們看了！說不定他們是幽靈，要不然動作怎麼這麼迅速？
男生怔了一下，可是嘴角立刻扯出一抹邪惡的笑：“是你啊！偷窺是你的愛好嗎？”
這個聲音，這種語氣，似乎有點熟悉……我努力回憶著，可還是想不出來他是誰。
我故作鎮定地說：“誰偷窺了？我什麼都沒看見，是你把我叫住的。”
“可是你幹嗎要偷偷跑掉？”女生長得這麼漂亮，聲音卻十分難聽。
“不是跑，是走啦！快上課了，我當然要走，哪像你們……”話是壯著膽子說出來了，我卻不敢看他們。
“我們怎樣？”男生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就是那樣……那樣了。”
他們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怎麼還問我？我說得出口嗎？
當男生和女生相視一笑，然後露出嘲諷的表情時，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笨。
“蠢女人，說你是偷窺狂還不承認！”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可是我感覺到了一絲憤怒。
說完，似乎是不經意地，他用修長的手指拂了一下頭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他比洗發水廣告裏的那些男明星都好看，不禁看呆了。
“瞧你這副癡呆樣，看什麼看，還沒看夠嗎？”女生嗬斥道，在我麵前用力地甩了甩手，差點甩到我的臉上。
“總之，我又不知道你們在這裏，隻是不小心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不小心？我看你是喜歡看別人談戀愛吧！”男生擠出一個誇張的笑容，說道。
“我……我才沒有呢！”我的音量瞬間提高了。
“別不好意思了，你就承認吧。你那麼喜歡看，我們就表演一下吧！”男生走到我的麵前，歪著腦袋打量著我。
我們？表演？我的耳朵成功地捕捉到了兩個充滿曖昧氣息的關鍵詞。
他想幹什麼？以身相許？天啊，難道這就是莫小洛所說的“美少年送上門”，可是這也太快了吧！不要啊！我連忙把書抱在胸前，轉過頭，閉著眼睛，不敢看他。
突然，我感覺有股濡濕的氣息像小蟲子似的爬在我的脖子上。
整整5秒後我才反應過來，這……這個該死的“撲克臉”竟然抱住了我！慌張、羞怯、憤怒……這些表情在我的臉上交錯著出現了。
“嗝……嗝……”打嗝小姐又冒出來了。哎呀，你快回去啦！你還嫌我不夠丟臉嗎？
這個“撲克臉”雖然又瘦又高，身材很好，可是重得像隻大肥豬。我用力地推了幾下，才與他劃清界限，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九月的早晨，陽光並不強烈，卻似乎全部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汗水密集地侵占著我全身每一寸肌膚。
“嗝……嗝……”我不可控製地打著嗝，惡狠狠地瞪著“撲克臉”。
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抬起頭東望望，西瞧瞧。雖然正臉、側臉都美得無可挑剔，可我還是沒有忍住把書砸過去的衝動。書飛了過去，竟然被他接住了！嗚嗚……都怪我平時太宅了，隻顧著看愛情小說，也沒好好練練扔飛鏢什麼的。
“別生氣，我隻是滿足你的願望而已。”“撲克臉”慢悠悠地將書撿起來，走近我，動作雖然很優雅，說的話卻很刺耳。
“喂，別太過分了！”女生衝過去，看了看“撲克臉”，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然後把氣撒在我身上，邊說邊推了我一下，“他是我的男朋友，他隻是在表演，表演知道嗎……”
“走開！”一聲訓斥讓女生閉了嘴，“撲克臉”將女生往後拉了一下，“在這裏還輪不到你訓斥她！”
天啊，他怎麼對自己的女朋友這麼凶？還不允許別人訓斥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英雄救美呢。
“你……嗝……你也別想訓斥……嗝……我！”雖然我的腳步在往後移，可我還是昂首挺胸，想著奪走他手中的書，跑為上策。
可是我的心思被他看穿了，他迅速揚了揚手中的書，幹笑一聲，擺出一副說教的樣子：“嗯，戴著大眼鏡，看上去讀了不少書，應該是一個愛學習的好學生吧。你應該沒談過戀愛吧？”說完，他把我的書扔到了一邊，一旁的女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慘了慘了，被人點中死穴了。可是沒談過戀愛的人就該被鄙視嗎？我……我可是純情無敵美少女，唉，雖然說起來有點勉強。
“誰說我……嗝……沒談過戀愛！”我故意提高音量，以掩飾我的心虛。
“是嗎？事實將會證明你就是一個戀愛白癡。”“撲克臉”堅定地說道。
哼，他憑什麼給我下斷語？戀愛又不是複雜的數學證明題，不是腦袋聰明就能證明的。再說了，除了長得帥一點，嘴巴惡毒一點，誰知道他腦袋裏裝的是什麼？
“就算是，也與你……嗝……無關！”雖然打著嗝，可我還是努力地強調了“無關”兩個字。
“撲克臉”還想說什麼，可女生拉了拉他的手，嗲聲嗲氣地說：“親愛的，我們走啦，再跟她說下去，煩都煩死了。還有，上課時間馬上要到了哦。”明明穿得那麼性感，長著一副禦姐相，她還以為自己是3歲小孩呢！
我撇了撇嘴，不屑地看著他們。
說完，女生又轉向我，惡狠狠地說道：“看什麼看！你是不是妒忌我和全校最帥的男生在一起啊？有本事把他搶走啊。”
全校最帥的男生？在哪裏？是在說這個“撲克臉”嗎？
雖然莫瀟學長才是我心目中最帥的男生，可是當我專注地盯著這張臉的時候，不禁覺得十分驚豔。濃眉如劍，眼眸烏黑而又深邃，眼裏似乎有波光在蕩漾。輪廓分明的臉龐透著一絲冷峻，發絲隨風飛舞，又增添了幾分溫柔。
“喂，看夠了嗎？”女生很是不滿。
也對，哪個女生能容忍其他女生色眯眯地盯著自己的男朋友看呢？伊漾，你在幹什麼？你簡直是幼稚、膚淺、粗俗，你不要忘了這個“撲克臉”剛剛對你做了什麼！
我搖了搖頭，想要搖醒被花癡附身的我。接著，我的視線落在了女生身上，她身材高挑，略施粉黛，白皙的皮膚微微透著淡紅，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即使她素麵朝天，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也都會驚歎她的美麗吧。
而我呢，不用照鏡子，也能清清楚楚地把自己描述一番了。為了不讓自己太難過，還是算了吧。不是說物以類聚嗎？美好的東西都會像兩極的磁鐵一樣相互吸引吧。像我這種長相不出眾的人，也隻能與垃圾為伍吧。
我撿起地上的書，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裏，卻隱隱感覺到身後有兩道充滿嘲諷的目光。
2
就算沒有美少年送上門，就算沒有戀愛可談，可是伊漾，你要加油，你要用優異的成績讓所有人都對你刮目相看，尤其是早上在小樹林裏遇到的那對男女。
此刻，我就站在教學樓下麵，準備去圖書館。像現在這樣，能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晴空，心情也很愜意呢。那散漫的白雲製造出夢幻般的場景，讓人感覺聖夜學園裏每一個被它們俯瞰的角落，都充滿了浪漫的氣息。我的莫瀟學長在哪個角落呢？還有我的初戀，會在哪個角落彌漫出甜蜜的氣息呢？
我邊走邊欣賞四周的景色。聖夜學園真的好大啊，可是……
我這是走到哪裏了？哎呀，伊漾，你這個笨蛋，又沒搞清楚圖書館在哪裏！
我就像隻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打著轉轉。這大中午的，太陽這麼毒，誰會在外麵瞎轉悠啊？想問個路都不行。
咦？來了個不怕曬的人，好像是個男生？太好了！
我連忙衝上去，張口就問：“你好，同學，請問圖書館怎麼走？”
男生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好吧，是我不對，可能有點唐突了。可是不對啊，這個男生怎麼這麼眼熟，飄逸的頭發，好看的眉眼……
天啊，是早上看到的“撲克臉”！上帝啊，我得罪你了嗎？
立正，向後轉，趕快跑！
趁他還沒有開口說話，我連忙轉過身，跨出了一大步。
“你好，這位同學。”我的身後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聲音裏透著一絲歡快。
好和諧，好友好啊！可是，隻有我自己最清楚，這絕對是厄運的開始。於是我閉緊雙眼，咬著嘴唇，告訴自己，趕緊走，千萬不要回頭。
“好巧啊，這位同學，往前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圖書館了。”男生已經繞到了我的麵前，歪著頭，咧著嘴，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我真後悔睜開了眼睛。
“謝謝！”我擠出一個笑容，往旁邊邁出腳步。
可是“撲克臉”挪了一步，筆直地站在我麵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作為一個有禮貌的同學，就這樣說聲謝謝可不行哦。”
天啊，我伊漾一直以來對人都很有禮貌，第一次覺得有禮貌是件壞事。尤其是對眼前這個“撲克臉”講禮貌，簡直就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雖然很想走，可我依舊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這位同學，你要我怎麼謝謝你啊？”
“這個嘛……”“撲克臉”的嘴唇十分誇張地開合著，吐字不是很清晰，聽起來怪怪的，有點像動畫片裏大怪物的發聲。他還自以為是地做了一個動作——用食指有節奏地點了點下巴。
哼！他以為這樣可愛嗎？真幼稚！我就當是在看幼稚園的小朋友表演吧。
這樣想著，我才沒有哼出聲來。
“別動！”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吼了一聲，抬起頭盯著我。
我嚇了一跳，竟然真的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撲克臉”將頭湊近我，大概隻隔著30公分的距離。他皺著眉頭，黑瑪瑙般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我。
他想幹嗎？我的心裏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小心髒也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他伸出一隻手，緩緩摘下我的眼鏡，又後退一步，問道：“看得清我嗎？”
“看不清。”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我隻好如實回答道。
昨天已經有個渾蛋踩壞了我的寶貝眼鏡，該不會他也……
要是這樣，我得買多少副眼鏡啊。上帝啊，救救我的眼鏡吧！這可是莫瀟學長買給我的，說不定還會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呢！
他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片刻之後，他終於把眼鏡重新給我戴上了。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突然覺得這張臉也不是那麼討厭了，甚至還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喂，伊漾，你又在想什麼？趕緊清醒過來！
我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至於臉上感到的一陣燥熱，那肯定是被太陽曬的啦！
“哦，原來是這樣啊！”他恍然大悟地呢喃道，難得語氣如此自然、和緩。
這下他應該放我走了吧？可是我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他接下來做出了一係列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捏著我的下巴，抬高，臉湊近。
我的瞳孔立即放大。他那如同黑瑪瑙般的眼眸裏透著一抹幽暗，陽光斜射，他的臉上泛著細碎的光。這張該死的邪魅的臉！哦，不，這張該死的“撲克臉”！
撲通撲通，我的小心髒又開始不聽話地狂跳起來。我想轉過頭，卻無濟於事，他捏得更緊了。唉，我這個樣子，臉肯定已經變形了，肯定是奇醜無比，都沒有人想要看一眼吧。
更要命的是，好疼啊！我脖子扭得疼，下巴被他捏得疼，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伸出雙手想掰開他捏著我下巴的手，可是我的右手很快就被他的左手抓住，那力道，感覺我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在聖夜學園，在這個中午，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我和這個家夥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樣，一動不動地僵持著。彼此的兩隻手糾纏著，兩張臉也隻隔了20公分的距離。
這一幕多麼曖昧啊，別人肯定以為是男生要強吻女生。
“看著我！”“撲克臉”命令道。
盡管很不服氣，我也隻好乖乖把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透過厚厚的鏡片，我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輪廓分明，眉頭緊皺，本來就很光潔的臉龐，因為陽光的照射而閃著耀眼的光澤。
因為這種光澤，我竟然有些恍惚，以為看到了天使。可是他嘴角那一抹壞壞的笑，讓我瞬間回過神來。
我的下巴被捏住，說起話來就像個機器人：“有什麼快說啊……嗝……還有那個……你臉不要挨這麼近……”
緊張，我無比緊張！是因為這張臉帥氣得讓人無法直視，還是害怕他做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你還有要求啊！”“撲克臉”猛地把臉往前一湊，幾乎要貼著我的臉了。他輕輕地吹了一口氣。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間鑽入鼻孔，讓人仿佛置身於一片粉紅色的櫻花叢中，有些眩暈。很快，隨著他臉的移開，清香漸漸消失了。
“撲克臉”，你簡直就不是人類，要不然怎麼聽不懂人話？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惱火，心裏的狠話卻無力說出口。
“現在是你該謝謝我的時候了。說，我帥不帥？”說完，他還一本正經地把頭擺正，故意睜大眼睛，咧開嘴。
我感覺全身已經汗濕了，如果不是被太陽曬的，不是因為害怕，那就是被他的樣子嚇出來的。
再說了，本來好好的一張美少年的臉，現在被他弄得像……嗯，對，瘦版的彌勒佛。
可是我如果這麼說，估計下巴就不是疼那麼簡單了，說不定會馬上被他捏碎。
“帥……很帥……大帥……”我有些語無倫次，但絕對不是因為緊張，而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很好笑。
“大帥？”他有些疑惑地問道。
“哦，我是說你像世界上最帥的大帥一樣帥！”他明明就很帥，我的看法重要嗎？
“既然你都承認我很帥了，那你在不在乎我？”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我還是從他的嘴角捕捉到了一絲狡黠的笑容。
我不禁顫抖了一下，說在乎嘛，對不起上帝，對不起莫瀟學長；要說不在乎……嗯，以他的自戀程度來看，估計後果不堪設想。
“在乎在乎！”我邊說邊點頭，可是下巴被他捏著，點頭的幅度不大，隻感覺眼鏡在鼻梁上微微一震。
他鬆開了手，我的下巴終於恢複了自由，可還是感覺有點疼。
他甩了甩手，動作還挺優雅的。他臉上的笑容與邪惡無關，也與狡黠無關，是純粹的、幹淨的、孩子氣的笑容，雖然一閃而過，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這樣一個笑容配上這樣一張臉……我不禁呆住了，心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