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長巷,一下看不到邊際,有一黑一白的人緩步地走著,兩人不曾有過對話,但卻默契地腳步對齊,不快不慢,忽然前麵出現了攔路的人。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著黑衣者不言語,另一人卻是白色骨刀上手,劍尖直指攔路者,冷著一張臉,道:“你還有臉來攔路?”
“我隻是來問你們因何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攔路者走近了兩人,那直指咽喉的骨刀他卻看都沒看一眼,他知道對麵的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就在那兒停下,道:“人界究竟發生何事,你們為何會到了碧落黃泉道裏來?”
小白恨不能一刀砍了對麵原本他視為主子的人,可對麵的人畢竟是主子,和老黑心意相通的他自然也知道老黑不會讓他這麼做,可還是不願退步,道:“你怎麼會有臉來問這話,你這不祥之人,還是滾遠些,離我們遠些我們就好了!”
“我……確是不祥之人。”夭梨點頭,嘴角勾一抹苦澀的笑,然而看著兩人,眼中的真心實意不變,道:“你們現今所處若是因我而起,我當變換一番,還你們安寧再離去,就算不是因我而起,我也不能看你們淪落。”
“你!”小白的刀就要砍過去,身體卻被另一股意誌控製,兩相糾纏之下也隻能持於一個平衡,保持著揮刀的姿勢不動,小白不能控製自己的手,卻能隨意自己的嘴,看著夭梨,眼裏的火紅成魔,道:“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我們本隻是去人間曆一場劫,劫後便能重返故鄉,便能……”
後麵的話小白還沒說,老黑就出聲打斷了。
“好了小白。”老黑阻止了小白想要說出的話,看著夭梨說道:“君上,您在屬下的心中永遠都是君上,但是現如今屬下過得雖說不上最好,也足以度日,君上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為了屬下這等微不足道的人而耽誤了大事。”
老黑的話淡淡的,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若不是先前聽到了在院落門口他們受到的懲罰,夭梨還真的就信了,可是……夭梨穩了穩情緒,整理一番言辭,道:“我並不認為你們於我隻是微不足道的人,我回到天界之後因為……師父的事情才無心其他,我隻以為你們早已入了輪回,可不想……”
“你現在來說這話有什麼用!”刀就在手上,小白舉著骨刀,不爭氣地哭了,可男人流淚總是真正到了傷心處,紅著眼看著夭梨,聲音都有些顫,“你以為我不想殺你嗎?若不是因為老黑,我的刀何以停在這裏下不去!”
“那你便落下來。”夭梨上前一步,按了小白的手將刀壓在了肩上,入肉入骨,白衣一瞬染了血,夭梨卻連哼都不哼一聲,看著兩人淡淡的說道:“此皆因我而起,我當還你們,一刀不夠,待你們脫離此境,我且任你們處置。”
小白看著夭梨這般的舉動,一邊哭著一邊笑著,發了好一會兒的瘋,才慢慢地小了聲音,道:“老黑你放開我吧。”
老黑看了小白一眼,放鬆了對小白身體的控製,然後就看到小白收了刀,低著頭,看著地麵卻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淚水仍舊模糊著雙眼,聲音卻已服了軟,恨到最後也隻是因為愛,不是愛人,而是敬意的愛。
“君上,我恨你,我們……恨你,分明都知曉了,為什麼在人界不肯動一下神思,分明什麼都在掌中心中,為何還要讓人這般心傷……君上,我恨你。”
到了後來,已是泣不成聲,夭梨走上前,手放在了小白的肩上,聲音一如舊時淡然,道:“無妨,你恨吧,本君遭人恨也不是一日兩日,恨本君之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你若真心想恨,就恨吧,此事是本君的錯,本君允許你們恨,且允你們實施報複手段。”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全心全意地恨你啊……”聲音漸漸地小了,尾音被壓在喉中,那是深藏的情誼,小白低著頭,已經平靜下來了,卻還帶著鼻音,道:“君上來此是有事要問吧,君上且隨我們來吧。”
小白和老黑帶著夭梨轉了個方向,走了好幾條彎路,最後停在了一個簡陋的院落前,看起來是如此簡陋,然而小白一推門,裏麵的場景卻驚了夭梨,這,這是!
樓閣背倚山前停水,風景優美,加之山色總浮霧,雲霧繚繞,如同仙家之地,浮橋通向再裏麵的閣樓,夭梨下意識地抬手要動一下,卻忘記了肩上有傷,“嘶”了一聲,才知道這是真的,他們竟將人界的洗心閣搬來了。
“君上身上有傷,先處理一下再問吧。”小白低聲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走進去,縮地成寸一步進了閣中。
老黑隨手關了門,帶著夭梨慢慢地走,一如在人間的時候,洗心閣閻君在前方緩步而行,黑無常在身後半步左右的地方跟著,從不言語,卻不會顯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