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大劫,烏雲蓋日,風卷而來,百花凋零,一人,暗紅的衣裳,火紋的折扇,腳步輕緩踏上巫山,威勢並不發,卻讓人本能的感到恐懼,本能的想要逃跑,萬千生靈能逃的都在逃,站在山頂觀下,隻有一片風雨欲來的寂。
那邊是逃亡的大隊伍,這裏卻有一位老人,身子矮小才兩尺,臉上的皮老得將眼睛都蓋住,圍著一棵小樹,嘴裏念念叨叨,不時地給它澆點水,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族長,快逃吧,別管他了呀。”小花精拉了拉老人的衣角,勸道:“族長,他就是族裏再神的神物,再天賜的生靈,也不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啊,隻要有族長維持著根源,巫山一脈就不會斷絕,快逃了吧。”
老人停了念念叨叨,彎下腰撫了撫小花精,笑了,臉上的皮一層又一層地皺起,像樹皮一樣,道:“阿芽,你還小,不懂,你快些逃命去吧,如果……去吧去吧,別管我了,我要守著他的,我一定要守著他的。”
小花精見老人如此固執堅決也是無奈,隻能懊惱地跺了兩下腳,頭一扭走了。
小花精走後,老人的眼角卻泛起了淚花,但他不能說,不能說給小樹聽,他要完成主人造的局,其實……怎麼可能逃得掉啊,那個人是怎樣的身份,既然收到了剿滅巫山的請求,怎麼會漏掉他們,怎麼可能會漏掉他們。
小花精們的結局,不,整個巫山生靈的結局都是可以預料的,死在那人溫柔的旋風風刃之下,除了主人家與那恩賜的一線生機,老人懷著悲哀圍著小樹,給予他最善意的關懷,給他最好的保護。
戰將的腳步再緩,也終於走到了山頂,看到老人,他的眼中沒有老人,隻有那棵樹,但是他需要先看著老人,左手執扇輕叩右手掌心,其實並無折磨人之意,隻是無形中為小樹增添了一分壓力。
“他們都逃,你不逃嗎?”戰將問話,卻不是在問老人,隻是自語,輕叩的折扇一個停頓便發了一道風刃出去,鮮血噴湧而出,戰將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道:“你的使命到此為止了。”
你,你這個壞人,還我爺爺的性命來!小樹上是老人的鮮血,小樹氣得發抖,很是難受,但是他連話都說不出,他連化形都不可以,他連指責那個男人都不可以,他恨,好恨哪!
“你,尚且不足與我論事。”一道風刃過去,便斬了小樹幾處嫩枝,戰將沒有看小樹的傷口處,潺潺留下的鮮血,隻道:“你這樹倒是新奇,未化人形便流血,觀你造化不差,我且容你一命,看你來日能否敗我。”
戰將走近小樹,小樹所在乃是整個巫山日月精華集中之處,站在這裏俯瞰巫山可以將一切都收入眼中,然而看著底下的大逃亡甚是無趣,不過耗費時間,戰將歎氣道:“這山間,竟無一物使吾興起。”
“論劍與人,時隔多少滄海桑田,物非人也非,如此,不如湮滅!”
戰將鬆開折扇,讓它豎直地懸在手心上,尾音漸消的時候,折扇自旋,同時,巫山邊際狂風起,整個巫山被包圍在旋風中,巫山之內尚在逃的生靈逃不過身邊起的風刃,逃出去的也被風卷了回來,但凡屬於巫山就會被風刃勾過,卻不是一下致命,而是一下,一下,一下地將其切至粉末,消泯於天地間。
小樹眼睜睜的看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被這樣殘忍的虐殺,仇人就在身邊,可他沒有辦法去報仇,他甚至連罵他的能力都沒有,啊!
身上被斬了一個大傷口,很痛,血還在潺潺的流著,能感受到生命的逝去,可恨意卻沒有絲毫的減弱,看著這個男人,死死的看著,記下他的模樣,黑袖紫金獸皮領的衣裳之下,是麒麟皮製的暗紅色的精致長靴,那風刃的根源,暗紅火紋的折扇,狠狠地記在心中,我一定要報仇!
陰暗在小樹心底生了根,總有一日會長成大樹。
“你的恨,很好。”戰將的眼神變了變,卻道:“以這恨喂養你自己吧,當你成長到與我一樣,當你有能力與我一戰,你會感謝我今日所做的一切的,哈哈。”
說著,戰將離開了,在一道衝天的紅波中,至此,小樹永遠的記住了這道紅波,這種氣息,這個人。
戰將離去後,巫山忽然變得寂靜,連風都沒有吹起,這草木凋零的蒼涼,讓心中的天真懵懂一點一點崩壞,如果不是樹,一隻小獸一條蟲都好啊,最起碼可以回嘴,回以動作,最起碼……啊啊啊啊啊啊!
心神極致的刺激之下,小樹竟然……化形了!
我自生來無蔽體,一樹花落做衣裳。一個小小少年,白色紋花的衣裳、靴子,半跪在那滿地的荒涼中不說話,眼底墨黑又有深紅之意,狂、悲、恨之至極,也隻是無語,歸於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