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秦夫人,林鬱一直處於半知半解的狀態。
他對人情世故不太懂,盡管程曦跟他解釋過自己家裏的事,但是他對秦夫人的理解,也大概隻是“一個對程曦不好的媽媽”而已。
到美國已經半年,研究生要自己做課程計劃,林鬱就算在國內也不是每天投入全部時間在學習上的那類人,在這裏時間更寬裕許多,研究生最重要的是要在權威雜誌上發表論文,他住在學校新建的newashdown宿舍,像在s大一樣,堆滿文獻,專心做論文。倒是程曦有點忙,畢竟初來乍到,又是另外一個金融體係,光是了解業內現狀就費去不少時間。何況華爾街成名幾十年,蛋糕已經被分得差不多,短短一條街上,到處都是如雷貫耳的壟斷集團。美國這樣的社交社會,他頂著黑發黑眼,進社交圈都比別人難一些。
好在他畢竟是程曦。
事情一件件理好,晚宴,重要的會麵,投資,林鬱的入學典禮……他在兩個城市都置辦了房產,做空中飛人,難得給自己放個假,飛到劍橋市來找林鬱,帶著野餐籃去查爾斯河劃帆船,躺在林鬱腿上跟他聊最近發生的事。
偶爾他實在脫身不了,林鬱也會去找他,他在曼哈頓買了房子,屋頂有露天遊泳池,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鮮花,林鬱不會遊泳,坐在池邊玩水,等他忙完。
好在他一般很快就會來找林鬱,他身型似乎還在拔高,因為有健身的習慣,肩寬腰窄,穿西裝很好看,一邊解著襯衫扣子一邊走過來的時候,林鬱總會有瞬間的失神。
還好,他還是那個程曦,會在閑暇的下午教林鬱遊泳,會在匆匆告別的之後朝他溫柔地微笑,揉揉他的頭發,也會在深夜上床時候小心翼翼,用不會吵醒林鬱的力度輕吻他臉頰。
紐約快要下雪的時候,程曦接到一封信。
那時候林鬱正坐在壁爐前麵看書,地毯被火光照得溫熱,碟子裏擺著中式的點心。
林鬱聽見程曦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頭。
程曦的眼睛裏似乎藏了什麼東西,但轉瞬即逝。
他說:“小魚,你願不願意和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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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香港的時候,正好是淩晨。
這是一座不下雪的城市。
程曦上次來這座城市的時候,還是被秦夫人關起來的時候了。
但這次見麵卻不是在秦家老宅,而是在秦夫人名下的一處別墅裏。
印象中,秦夫人不是喜歡養花的人,這棟房子卻有著規模頗大的玻璃溫房,裏麵長滿了不知道是雛菊還是什麼的草花,是淺粉淺白色,與外麵肅殺的氣氛儼然是兩個天地。
秦夫人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玻璃溫房,房間裏明明很暖和,她的腿上卻蓋著毯子。
程曦一進房間,她就感覺到了。
“來了?”
她說著,轉過頭,卻沒看見意料之中的那個人。而站在門口的青年,比半年前愈加挺拔,似乎早已在異國他鄉紮根,假以時日,必將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樹。
“小魚在睡覺。”程曦簡短解釋:“轉時差。”
“哦。”短短半年時間,她卻憔悴許多,大概是不再獨攬大權的緣故,原本總是高高盤著的頭發也放了下來,身上披著柔軟披肩,如果不是依舊出眾的美貌和眉眼之間那份殺伐決斷的英氣,大概會被錯認成另外一個人。
“就等晚飯時候再見吧。”她仍然是習慣自己做決定:“你飛了那麼久,應該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這樣幹脆利落的作風,讓人連關心地問一句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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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鬱站在門口,有點緊張。
“其實我算過,我從小到大遇到的人中,能接受我性格的大概在千分之三,”他絞緊了手上的袋子,跟程曦解釋:“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相信數據的……”
“沒關係的。”程曦帶著笑拍了拍他肩膀:“結果並不重要。”
門打開了。
“夫人請兩位進去。”出來的是老林。
林鬱局促地看了一眼程曦,後者牽住他的手,走進了房間。
秦夫人仍然是上午時的姿勢,聽見聲音,轉過身來。
她調查過林鬱,家世清白,出類拔萃,隻是性格孤僻,好在並沒有太大的攻擊性。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一直沒有看過林鬱的照片,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你就是林鬱吧?”她對著林鬱微微點頭。
林鬱緊張得有點結巴。
“是……是我。”他看了一眼程曦,事先背的介紹詞忘得差不多了,茫然地把手上的禮品袋往前遞:“這是……禮物。”
秦夫人勾了勾唇角,推動輪椅,朝林鬱靠近。
程曦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他早上和秦夫人那一麵見得匆忙,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坐在輪椅上,以她的性格,不到身體壞得不行,是絕不會願意坐輪椅的,港媒向來無孔不入,竟然漏過這麼大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