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夜難眠,蔣芷歡也不再強迫自己,索性下了床,走到了臨窗的梳妝台前坐下。
鏡中,紅顏如玉。隻是,過了今晚,如雪容顏再也不能有隨性悲喜的時刻了。
怔怔看著鏡中,蔣芷歡突然對即將到來的明天,有一絲莫名的恐慌。
就是為了記得入宮之前曾有過自由,她才在今早冒險出府,明天過後,隻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想什麼呢?”低而清朗的聲音,隨著夜風入窗而來。
認出了熟悉的聲音,蔣芷歡驀然抬頭,眼裏的亮光仿佛吸盡了明月的光華:“是你!”少女低聲說道,羞澀而雀躍“你不是走了嗎?“
“我舍不得走,明天你就要進宮了,今天是你能夠享受自由的最後一天。”少年坐在窗台上,斜靠窗欞,語氣散漫,向著窗外的臉,表情卻是認真的,“不管你願不願意,今天我都要帶你出去。我等你一刻鍾,一刻鍾後,進來接你。”言畢,少年關上了窗紗。
月光下,抱著自己的紫衣少年的懷,寬闊而溫暖,蔣芷歡笑著抬頭,癡迷得地著禦風而行的林倫。
腳下,熟悉的庭院越來越遠,市集中絢爛的燈火隱隱可見,不時有金銀交錯的華光劃開夜空,炸開成萬點金光,紛然飄逝。
今天,就任性一回吧,就算快樂如同煙火,這刹那的光華,也足以夢中永存。
“還好沒錯過焰火!”看見蔣芷歡歡欣的表情,林倫側臉一笑,低頭,看著她粉雕玉琢的臉,問,“想在哪落下?”
“那裏!”蔣芷歡指著一座裝飾華麗的高樓樓脊,眼中閃爍著璀星般的光華。
“呃……你真的想在那個樓的樓脊上坐?”林倫有一絲尷尬。
那座“倚香樓”是這裏最有名的歡場,此夜正值花燈節,免不了一些香豔之事正在樓中上演。
“恩。”蔣芷歡沉浸在因好奇而生的喜悅中,不明就裏地用力點了點頭。
林倫身行一沉,步法微變,便已翩然落在了青瓦之上,雖有二人之力,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將蔣芷歡放好在屋脊上後林倫擇了她身邊一塊地方坐下。
月光中,高樓上,一黃一紫兩個並肩而坐的人恍如神仙中人。
地上,燈火輝煌,一年一度的春燈會吸引了滿城的人,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興奮地看著形形色色的花燈,熱鬧至極,並無人注意到高樓之上的二人。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夢魂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燭照,猶恐相逢在夢中。
頂樓中,歌女聲同鶯燕,低回婉轉,搏得滿座喝彩。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尋歡的男子借著酒興起哄。
“公子幹了這杯奴家再唱!”歌女撒嬌著說,聲音軟的幾要將人融化。
“讓我親一個,我就幹。”男子笑著,將歌女攬入懷中。
女子的嬌笑和男子的歡笑使空氣開始曖昧。
“這是什麼地方?”頂樓的聲音句句入耳,蔣芷歡紅著臉,責問林倫。
“青樓啊!”林倫笑著,漫不經心地說。
“青樓?”聽到這個詞,蔣芷歡眼睛瞪圓了眼睛,忘了自己在樓脊之上,掄了粉拳揮向林倫,卻不想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芷歡!”林倫脫口驚呼。
足尖點物,縱身躍下。
黃色的衣衫隨著少女的下落,衣袂紛飛,如一隻翩然而落的蝴蝶。少女並不驚詫,微笑地看著縱身而下的少年,向他伸開雙臂。
“啊——嗬嗬,嗬嗬。”
少女將要落地的刹那,少年猛地一沉,勾住少女的腰身,將她攬入懷中,安然落地。未來得及停止下墜的衣衫因這落地,獵獵揚起。少女看著少年,笑地眉眼都玩彎了。青絲散在臉上,如同工筆繪出的絕美的畫。臉做紙,發為筆。
“你一點也不怕?”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她竟不像一般人那般驚驚吒吒,林倫不禁佩服她的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