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浪淘沙(1 / 2)

看著蔣芷歡熟睡的樣子,太子的臉不禁柔軟起來。

她昨夜必定是不曾早時入眠,所以在此時仍是熟睡,不經修飾的眉淡如罥煙,眉尖微蹙,黑蝴蝶般的睫毛靜靜地覆著眼瞼,在粉雕玉琢的臉上投下一層柔美的影。勻致的呼吸,輕微的聲響,此時的她像極了月光下寂寞開著的梨花:安靜、美麗、清澈出塵,卻帶著一絲讓人心疼的哀傷無助——如同白梨花瓣間的那滴露珠,折射著月的純美光華,也折射出了它的清幽寂寥。

此時尚是四更,太子卻已起了“床”,那把椅子的確太硬,他睡著並不舒服,但他的心裏是喜悅的,因為睡在上麵的,不是他,就是她,他願意替她忍受這樣的不快。按皇室規定,太子五更便要起床,然後跟隨太傅學習知識,再隨父皇批閱奏章。他知道她昨晚很晚才能入眠,擔心過早的起床,太監宮女們為他洗涑正容之聲會驚醒她,便在此時起了床,按照司儀平時的步驟慢慢地,輕輕地,更衣。簡單地穿好了朝服,他悄悄地出了殿,關門的刹那,滿眼不舍地看了一眼錦塌——滿室的銀燭,他隻點燃了床邊的那一支,朦朧的光線照出了她的容顏。寂靜的睡顏,讓他看著說不出的心安——今宵試把銀燭照,相逢猶恐是夢中。

想到太監宮女們已在來的路上,他輕輕關上了門,緩步向穿廊走去——他要把他們截在路中,以免他們驚擾了熟睡中的女子——她在今天就要回家,一月的準備之後,她便是他的新娘,曾經縱歡了那麼多的日子,他卻覺得這短短的一個月,恍如一生般漫長。

“不,那對玉佩,那不是簡單的巧合……”夢裏麵,蔣芷歡喃喃——她是如何細膩聰穎的女子,那樣的質地,分明就是一對,父親總說那塊鳳佩暗示了她將母儀天下,她以前也相信是這樣的。可是見到龍佩的時候,她就覺得,父親所說的一切,皆是謊言。

在夢中,她夢見林倫將兩塊玉佩並在一起,雙佩的凹凸紋,剛好契合——分明就是一對,他們之間,應該是有過去的。那個父親所忌諱的十幾年前,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次日清晨。

林倫早已做好準備,潛入了後花園。雖已時至晚春,花園中的牡丹卻熱烈地開著。花開千瓣,五色迷離,宛如夢幻。

林倫凝力於視聽二官,感覺著昨晚發現的小路。在巨大的假山後,他感知到了那條小路。確認無人跟隨,他施展輕功,躍過假山,眼前便出現了昨夜的路。

潺潺流水畔,鬱鬱竹林間,花梨木建造的小屋玲瓏精巧。白紗窗,綠漆門做工精致,而此時卻緊掩著,仿佛一刻因絕望而封閉的心。簷下,掛著一個銅鈴,朱紅的繩因了一個水晶墜子垂得筆直。

林倫拉了拉紅繩,銅鈴便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吱呀”一聲,綠漆門應著銅鈴聲而開,一個疲憊卻難掩國色的婦人的臉露了出來。林倫在那張臉上看出了蔣芷歡的影子,也就明白了婦人的身份——蔣原之妻,當今皇上嫡妹,寧長公主。

“你是?”那婦人見了來人,眼中先是一陣訝然,端詳來客後,一陣快意步滿麗色猶存的臉,原本無神的雙目也因這快意而閃爍光芒,使她開起來有一種病態的美,“你是林衍冰的愛子吧!”婦人的語氣中有難以抑製的狂喜“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早來,這麼早來的,原是他的報應!報應啊!報應!一切該償還了!該償還了!咳咳!”

婦人的身體似乎很虛弱,經不住這樣的乍喜,不住地咳嗽,她將林倫讓進房,經不住虛弱,靠住牆壁,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嘴,咳得更厲害了,瘦削的身子不住地顫抖,雙肩隨著咳嗽聲劇烈地起伏。晨光中,林倫注意到,白色的帕子上,已浸紅了幾處。

“伯母好些了嗎?”林倫將婦人扶到椅子前坐下,運力為她輸了些內息,婦人急促的呼吸漸漸變緩,臉上也有了些血色,這才問道。

“好些了,有勞賢侄,剛才失態了。”婦人緩緩道,神色中帶著貴族特有的雍容。

“伯母,您方才所說的報應,不知是何。想必您也知道,小侄此次前來,是有事相問。”林倫說著,拿出了那對玉佩,“這對玉佩,伯母可識得?”

“你不必問,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是什麼。昨夜門外的可是你?”婦人並不急著回答林倫的問題。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