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浪淘沙(2 / 2)

“哼,我在那時就知道,他的報應要來了。”提起“他”婦人眼中滿是譏誚,然而林倫還是捕捉到了她那稍縱即逝的哀怨與傷痛——愛之深,恨之切啊!那個人做了什麼,讓一顆這樣愛戀他的心,盛了這樣多的恨意?

“那隻貓是伯母的?”一隻麻紋的貓叫著從竹林裏躥出,直跳到婦人懷中撒起了嬌,林倫認出那正是昨夜的那隻貓。

蔣原自以為聰明一世,畢竟低估了常伴身側的夫人,昨夜夫人聽到屋外的聲響,就感覺有人來了,為了掩飾,她用在蔣原不在時調教野貓的秘語,使貓從竹林中躥到了屋簷上,再用嘲諷的語氣激怒他,他果真就相信屋外不過是一隻野貓——他以為已將她操縱於股掌,卻不想木偶早就想著掙脫引線的方法。

明白了這點,林倫不禁佩服起夫人的聰明,然而這欽佩之中,又有一絲感懷——昔日嬌貴的長公主,又怎麼會想到,自己竟有和野貓為伴的一天。遇人不淑,竟如此改變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這對玉佩是一對鴛鴦佩,你與芷歡從小就定了娃娃親,鳳佩是當年你爹給芷歡的信物。”婦人不動聲色地說起了曾經的事。

真的是一對,他們真的是一對!無怪乎初見芷歡,他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無怪乎短暫的相處,二人就已互相傾心!

“芷歡知道這個嗎”林倫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當時她還小,兩家定的娃娃親也是私下的,蔣原堅持不公開,你家不久就出事了,這門親事也就沒有外人知道了。”婦人頓了頓,道“你喜歡芷歡?”

突然被問起這個問題,林倫有些尷尬,不由地轉開了話題“我爹的事,您知道嗎?在我的查訪中,爹一直是一個耿直的忠臣,我不多的記憶中,他也是一個好人,他可能做出通敵賣國的事。”

“嗬,這就是我被軟禁在這裏的原因——一年前,我不小心看到了蔣原和敵國將軍相談甚歡。他察覺到我已經發現,就如此待我。”長公主說著,眼中泛起了一層淚光。

曾經的幸福,就在那一刻全變了樣。本來的麵目既然暴露,他便索性撕下了全部的偽裝,連幸福的幻象也吝於給她。

從雲端跌入穀底,她的一切愛也在那一刻跌的粉碎,將碎片拚接起來,她感覺到的,隻是越來越濃的恨意。

她本對他還懷有期待,當得知他為了權欲,不惜將女兒送入東宮時,她的所有幻想,都徹底破滅——一個連唯一的孩子也當做棋子的男人,已不可期盼他還有多少的情分。

“林宰相一生清明,卻不想最終栽在了自己有一手提拔起來的得意後生手裏。他不知道,有一種人,噬權成命,就連平分朝野也不滿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憐了一代名臣,卻落得如此下場。”長公主歎息著說。

“蔣伯父!果真是他!”聽完婦人的話,林倫怒從心起,他本就暗下懷疑蔣原,不想這麼快就得到了證實,那種怒意因他生生拆散了他與蔣芷歡,也愈發濃烈了。

“你功夫如何?他就要來了。”長公主看了一下屋外的日影,正是蔣原來的時間,而她並不驚慌,鎮定地說“芷歡也該回來了,你即刻奔向府門,芷歡那時應正進府,你須劫住芷歡,以芷歡為籌碼立即逃離。”

長公主將一切已算好,在昨夜,也許在很久以前,她就已料到了今日,也為來人留好了後路。她知道,芷歡是最大的籌碼,原因不是蔣原有多心疼女兒,而是女兒能為他帶來多大的權力。明白這點,長公主不禁冷笑一聲。

“伯母,小侄不敢造次。”卻不想,林倫一番思索之後,竟然拒絕了她為他安排的後路。

“你是擔心芷歡?”長公主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語中的。

林倫並不回答,神色中卻有默認之意。

“芷歡不會有任何損失,隻要你在安全之後,讓她完好地回來。”她最清楚自己的女兒,她也知道,身為太子的侄兒會愛上女兒。

“你!賤人,你說了什麼?”林倫正欲答應,卻迎麵遇見蔣原,蔣原一邊說著,已五指成鉤,直取林倫咽喉,大有一招置其於死地之勢。

林倫足尖點地,向旁越過數尺,躲過致命一擊,他回頭看了一眼長公主,長公主點頭向他示意自己不會有事,他這才飛身直奔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