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死了。
那天我像平時一樣,一覺睡到下午,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手機在響,打來電話的是陳哲的好朋友葉揚。
一接電話,還不等我說任何的話,就聽見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陳哲死了。”
雖然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我能聽出他說話的時候努力地強忍住心中的悲痛。
陳哲與他從四五歲就認識了,他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還長。
聽著電話那頭,葉揚語速緩慢地說著整個事情的經過,我的腦中卻隻浮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那個驕傲囂張的男人,竟然也會死。
葉揚也許也聽出了我早就走神了,他說了句“等會兒我來接你去醫院。”後,就掛斷了電話。路上,葉揚再一次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我默然地聽著,不時地點點頭。
陳哲是死於交通事故。
出事之前,他跟葉揚他們正在車場驗車,到了中午的時候,他囔囔著非要吃幾站路外的快餐,因為那裏新出了彩色的大可樂杯,每周出一款,他隻差一個顏色就收集齊了。
所以,他一個人隨便挑了輛重型機車就走了。
回來的路上,他仍是習慣性的沒有戴頭盔。他迫不及待地喝著可樂,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他不得不用另外一個手去掏手機,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撞上了迎麵而來的卡車。
這樣的過程,我聽了隻覺得可笑。
那個無數次騎著摩托飆車飆到180馬的男人,竟然會死在最擅長的機車上。
下車的時候,葉揚無奈地望了眼麵無表情的我,寬慰地拍了拍我的肩頭。
我知道,他一定是覺得我已經悲傷地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了,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平靜。葉揚帶著我去看陳哲的屍體。
在陰冷的房間裏,他就這麼平靜的躺著,安寧得完全不像是他一樣。
葉揚正猶豫著是否要掀起白布,我先他一步揭了開來。
陳哲臉上的血已經被擦幹淨了,明明沒有帶頭盔,他的臉竟然奇跡的沒有什麼損傷,隻是臉頰周圍有那麼零星的幾處擦傷。
比起以前,每次他砍人後回來的時候,這樣傷已經算是很少很少了。
陳哲的皮膚還是這麼白皙,深邃的輪廓,清秀的眉目,幹淨地竟不像是個混黑社會的人。
是的,他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幫派老大,而我,隻是跟在他身邊的女人。
我伸出手,輕輕地撫摩他的臉龐,從眉毛一直到嘴唇,每個線條都是這麼熟悉而又陌生。冰冷的體溫提醒著我,這個人已經死了。
他,竟然死了。從醫院出來,葉揚說要送我回去,被我拒絕了。
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明媚的陽光灑在我身上,刺眼地讓我覺得眼睛疼。
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走在陽光下了。
從十五歲的時候認識陳哲起,我就跟他在一起了。18歲那年,我從大學退學,從此以後,我的世界就隻有他所給我的那麼一間房子而已。
日初而息,日落而起,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我很少出門,除非是和陳哲一起。偶爾一個人的時候,也不過是去附近買些東西。
這樣想來,我不過是個依附著他的女人罷了。不知不覺的,我竟然走到了舊公寓附近。
站在公寓附近的花園前,我看著小孩子們開心地玩著蕩秋千。
我就這麼站著,等著,等到夕陽西下,孩子們都被父母叫回了家,整個花園一下子寂靜一片。
我坐在秋千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好象少了些什麼。
十六歲之前我們常會在這裏玩秋千,那時候陳哲總會在我身後,幫我推著秋千。
我轉過身,身後,果然沒有人。當天色變黑時,我用葉揚留給我的點錢,叫了輛出租車回到家。
又是空無一人的房間,新公寓雖然很大,但是卻沒有什麼人氣,無論是色調還是布置,都是冰冷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