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希望嗎?
我見過。
你見過光明嗎?
見過。
那你最後身處何方?
黑暗。
有些人,望著卻無法觸摸。
——
恒天星是最繁華的星球之一,恒天星的首區是繁華中的繁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縱橫風雲揮斥方遒,談笑之間指點著江山。
正因為它如此繁華,所以有些卑微的存在才如此讓人無法忍受。
比如,在首區的達官貴人看不見的地方,存在著的那些貧民窟。
卑微,才顯得他們高貴。
高貴,映襯著他們的卑微。
藍白色的閃電撕裂天空,瓢潑大雨而下,街道上的人要麼打車要麼派人來接,最差的也瞬間摁下了手環上的防雨罩,甚至沒有淋濕一絲頭發。
而與這條街道一牆之隔的另一條街上,穿得破破爛爛的人們推推搡搡地擠在一塊凸出來的屋簷下,罵罵咧咧地甩著淋濕的衣服。
一個矮小的男孩神色冷漠地看著雨水砸在泥土上,濺起的泥水落到了他露出的腳趾頭上。
這雙鞋子也破了。
這是他從垃圾堆中發現的唯一一雙完好的鞋子,雖然被它之前的主人刷得泛黃,但是沒有破洞,也沒有開膠。
他為了得到這雙鞋子還和泥鰍打了一架,他贏了,泥鰍被他踹斷了兩根肋骨,躺了兩個月,後來泥鰍看見他就跑,憤恨怨毒的目光盯著他,卻不敢上前。
盡管他穿著有點小,腳趾頭在裏麵擠得很疼,但是他還是非常地喜歡這雙鞋子,可惜現在也破了。
他將披風圍在脖子上,遮住了小半張臉,隻露出了一雙淺灰色的眸子,倒映著天地間那場大雨。
他不想將這條披風也淋濕。
上麵的圖形他很喜歡。
雨漸漸地停了下來,屋簷下的人們也各自散開,嘴裏說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時不時蹦出幾句髒話,粗俗而令人厭惡。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踩著泥水向家裏走去。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裏,這個世界讓他厭惡。
他見過外麵的世界,那裏的人們穿得整齊而幹淨,臉上沒有悲傷和絕望,他們不必為了吃飽飯而煩惱,他們還可以享受‘權利’。
他們活得像個人,而自己這種人活得像陰暗裏的老鼠。
是啊,連他自己的名字都叫老鼠。
可是他依舊在這個泥淖裏掙紮著,走不出去。
他走到了家門口,破舊的木門半遮半掩,裏麵發出了木頭床搖晃的吱呀聲,伴隨著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哭泣求饒聲。
他垂下眸子,冷冷地盯著自己腳趾頭。
天色漸漸暗下來,雨後潮濕冰冷的空氣透過薄薄的衣服刺入他的肌膚,滲透進了骨髓裏。
他渾身在顫抖,但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過了很久,木門被人踹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笑著出來,絡腮胡子爬了滿臉,嘴裏還叼著一根劣質香煙,看見他隻是哼笑了一聲。
“再來啊~”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斜倚到男人的懷裏,她長發披肩,媚,眼如絲,姣好的容貌因為她那虛偽的笑生生被壞了美感。
但是男人似乎並不介意,他捏著女人的下巴狠狠地親了一口,將幾張鈔票塞到了她半遮半掩的胸口,笑道:“好。”
男人路過他的時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轉頭對女人道:“現在小孩子也很吃香的,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小男孩。”
女人麵色不變,嬌笑道:“混賬,想什麼呢,那是我兒子。”
男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隻是那黏膩的目光在他身上留連了幾遭,惡心地讓人想吐。
他握緊了拳頭,腮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吆,裝什麼清高呢。”女人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你再不想辦法賺錢,這也是個門路。”
他抿著唇沒有答話,但是這種態度似乎更加惹惱了麵前的人。
“你就是妓·女生的小賤人,骨頭縫裏都是賤的,你現在吃得喝的都是老娘睡出來的,趕緊想辦法給老娘去掙錢,不然早晚將你賣了!”女人說完,咣地一聲摔上了門。
他將脖子上的披風圍得緊了一些,然而還是冷。
今天睡不了床了。
他轉身慢騰騰地朝著熟悉的垃圾堆走去,那裏有他藏起來的幾塊紙箱,但願沒有被淋濕。
還好,隻是淋濕了一點。
他找了個幹燥的地方,將紙鋪上,然後自己躺了上去。
他微微仰起頭,看著天上明亮的星星,小孩子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隻覺得很好看,他看到星星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忘記其他的東西,連呼吸都能暢快幾分。
一個妓·女意外懷孕生下來的孩子,本來就是個拖油瓶。
他第二天還是發燒了,他喝了幾口涼水,就看見水麵上倒映出的十分能惹人注目的眉眼,與那個女人有六七分相似。
他厭惡地將水扔掉,狠狠地握住了拳頭。
他才不要做她那樣的人。
從那之後,他開始打架,從一開始的名不見經傳到最後聞名整條西街的耗子。
即使他年紀小,但是手底下已經有了十幾條人命,他用那雙拳頭生生打出了一條血路,和錢。
那個女人笑得眼不見齒,拿著錢誇了他幾句,便去買了東西,對他臉上的傷視而不見。
每次打架他都是要往死裏打的,人打死了,別人才會怕他,他才能伸手便要到錢。
但是,他依舊深陷泥淖窒息而絕望。
他依舊是條肮髒的,不見天日的老鼠。
那雙淺灰色的銳利的眸子,倒映著斑駁的牆皮和粘稠的血色,寂靜枯涸,死沉無光。
然後,直到有一天,西街闖進了一頭大肥羊。
那是一個十分英氣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淡藍色的眸子,眉宇間都是囂張和肆意,偏偏又帶著一股沉寂冷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