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台階上冷冷地瞧著她,手低下的小弟將她圍得嚴嚴實實。
看那個女人的動作和身形,他就判斷出來那群小弟再加上他自己都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幹脆站起身來,將她從包圍圈裏拉了出來,那個女人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不要一個人來這種地方。”他對那個女人道。
“那怎麼辦啊?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個女人浮誇的演技讓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如你帶我出去好不好?”那個女人鍥而不舍道。
他覺得這個囉嗦的女人讓人頭疼,剛想拒絕就被她一把抄起開始跑。
身為西街老大的耗子:“……”
後來,他便看到這個女人在對方有高科技武器的情況下,都能徒手將人給解決掉,利落而果決。
“我叫林朝。”她向他伸出手,臉上帶著燦爛明亮的笑容,那是他一直羨慕卻從未擁有過的笑容。
他心底微動,但是卻敏捷地躲過了她企圖摸上自己腦袋的手。
林朝勾了勾嘴角,一把就將他提過去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他應該生氣的,但是卻隻是抿了抿唇不吭聲。
“男孩子乖一點才可愛嘛。”林朝笑道。
他剛想生氣,他最恨的就是自己這張臉,尤其是當別人用可愛漂亮形容他時,但是緊接著就聽她道:“走,姐姐帶你去吃蛋糕。”
蛋糕……
他從來都不曾吃過,即便後來他能賺錢了,也不曾吃到過這種奢侈品。
他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她,陰差陽錯地走出了那條西街——那個泥淖之地。
刺眼的陽光落到他臉上時,眼睛忽然多了幾分澀意。
“走走走,藍果蛋糕特別好吃的!我還會做……”林朝拉起他飛快地向前走,街邊的風景匆匆掠過,那雙淺灰色的眸子裏隻剩下那個張揚的背影。
林朝。
就那麼漫不經心地,隨隨便便地將他從那令人窒息的泥淖之中拉了上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著花草果木的香氣。
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他微微翹起了嘴角,在她轉過頭來的時候有立刻壓了下去,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叫什麼?有名字嗎?”她問。
他搖了搖頭,沉默。
老鼠、耗子……她聽了,會厭惡的吧。
“既然這樣,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林朝彎起的眼睛像兩輪彎彎的月亮,湛然而明亮。
他沉默著,最後點了點頭。
“小龍好不好?大名就叫龍冶。”林朝揉了揉他的腦袋,大笑道:“未來的龍大帥哥吆~嘖嘖。”
林朝笑得意味深長,那時候的他懵懵懂懂,聽不懂她的笑意。
卻是十分地開心,他極力壓抑著那份開心,保持著最後的防線,那雙淺灰色的眸子亮了一亮。
林朝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
林朝帶著他去見了別鷹,那個一看就很凶實際上笨拙到可愛的家夥,他別扭且不情願地叫了聲大哥。
林朝捧腹大笑,惹得別鷹近兩米的漢子硬生生地紅了臉。
那家小小的蛋糕店,穿著圍裙認真做蛋糕的林朝,每天傍晚會回來吃飯帶給他小禮物和玩具的別鷹,那是他夢裏最美好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家一樣。
林朝教給了他很多東西,他學的很努力,那樣的話林朝就會很開心。
林朝大多數時候都是沒心沒肺笑眯眯地模樣,但是偶爾不經意間他會瞥見她眼底的冷寂和沉靜。
她一定經曆了許多事情,才會顯得那麼悲傷。
他會攥住她的衣袖,仰起頭看她。
他不太會笑,笑起來的樣子也很難看,隻能抿著唇執拗地盯著她。
林朝會被他看得沒辦法,無奈地笑起來,然後提著他去吃新品的蛋糕。
他一直沒告訴林朝他不喜歡吃甜食,而且一吃就是三年,林朝每次吃他都會陪著她,她自己一個吃蛋糕的樣子寂寞到讓他有點心疼。
他和林朝生活在一起的三年裏長高了不少,身高躥到了她的肩膀,雖然長高了,但是他還是有點不開心,因為以前林朝喜歡將他夾在胳膊底下跑,現在卻不行了。
別鷹見他一臉遺憾,長胳膊一身就像是夾小雞一樣將他夾在了胳膊底下躥到了樹上。
別鷹和林朝哈哈大笑,他麵無表情地瞪著兩個人,悄悄地紅了耳朵。
那大概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地站在光明之中,站在陽光之下的日子。
單純美好。
這兩個他從來都不曾在意過奢望過的詞語。
然後,林朝就帶著別鷹離開了。
那麼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快樂美好的夢境戛然而止,他看見了林朝眼底的愧疚和不舍。
他壓抑著自己,即使難過得想要哭出來,還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飛船前,冷靜地和林朝和別鷹揮手作別。
林朝說對不起。
他搖了搖頭,唇角微微勾起,試圖露出練習了好久的微笑,他本來是想等再熟練一點再給林朝看的。
可是還沒等他笑出來,林朝已經轉過頭上了飛船。
他站在那裏,等飛船起飛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林朝離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雙腿像是不停使喚,他跑了起來,追著那艘漸行漸遠的飛船。
看不見了。
他停了下來,汗水變得冰冷刺骨,他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頭頂的那片星空,就像以前他躺在箱紙上,聞著難聞的味道和雨水的潮濕味,看著的那片星空。
原來這裏的星空這麼廣闊。
林朝將他帶出了那個陰暗狹窄的世界,將他帶到了一個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無垠星空的世界。
他在那裏站到冷月漸落,看到朝陽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