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偷龍轉鳳巧計難成 打鴨驚鴛姻緣錯配(2 / 3)

果然事有湊巧,過了一天,區氏竟然生了一個男子,心中自然歡喜。可巧六姐到來,得了這宗喜信,就即回報馬氏。馬氏就吩咐左右服侍的人,秘密風聲,但逢自己生產下來,無論是男是女,倒要報稱是生了男子。又把些財帛賄囑了侍候的穩婆。又致囑六姐,自己若至臨盆,即先暗藏區氏的兒子,帶到自己的房裏。安排既定,專候行事。

且說區氏的丈夫,名喚陳文,也曾念過幾年書,因時運不濟,就往幹小販營生去。故雖是個窮漢子,隻偏懷著耿直的性兒。當區氏在周府上雇工時,陳文也曾到周府一次,因周府裏的使喚人,也曾奚落過他,他自念本身雖貧,還是個正當人家,哪裏忍得他人小覷自己。看這使喚人尚且如此,周庸祐和馬氏,自不消說了。因此上也懷著一肚子氣。恰可那日回家,聽區氏說起與馬氏商量這一件事,陳文不覺大怒道:“丈夫目下雖貧,也未必後來沒一點發達。就是丈夫不中用,未必兒子第二代還是不中用的。兒子是我的根苗,怎能賣過別人?無論千把銀子,便是三萬五萬十萬,我都不要。父子夫婦,是個人倫,就令乞食也同一塊兒走。賢妻這事,我卻不依。”區氏道:“丈夫這話,原屬有理。隻是我已應允他了,怎好反悔下來?”

陳文道:“任是怎麼說,統統是行不得。若背地把兒子送將去,我就到周家裏搶回,看你們有什麼麵目見人!”說罷,也出門去了。

此時區氏見丈夫不從,就不敢多說,隻要打算早些回覆馬太太才是。正自左思右想,忽然見六姐走過來,歡喜的向區氏說道:“我們太太,目下定是生產,特地過來,暗抱哥兒過府去。”區氏歎道:“這事幹不來了。”六姐急問何故,區氏即把丈夫的說話,一五一十的對六姐說來。六姐驚道:“娘子當初是親口應允得來,今臨時反複,怎好回太太?想娘子的丈夫,料不過要多勒索些金錢,也未可定。這樣,待我對太太說知,倒是容易的。這會子不必多言,就立刻先送哥兒去罷。”區氏道:“六姐哪裏得知,奴的丈夫還說,若然背地送了去,他還要到周府裏搶回。

奴丈夫脾性是不好惹的,他說得來,幹得去,這時怕嘈鬧起來,驚動了街坊鄰裏,麵子不知怎好見人了。”六姐聽罷,仍複苦苦哀求。不料陳文正回家裏來,撞著六姐,早認得他是周府裏的人,料然為著將女易男的一件事,即喝了一聲道:“到這裏幹什麼?”六姐還自支吾對答,陳文大怒,手拿了一根竹竿,正要望六姐頭頂打下來,還虧六姐眼快,急閃出門外,一溜煙的跑去了。陳文自去責罵妻子不提。

單說六姐跑回周府,一路上又羞又憤,誌在快些回去,把這事中變的情節,要對馬太太說知。及到了門首,隻見一條紅繩子,束著柏葉生薑及紅紙不等,早掛在門楣下。料然馬太太已分娩下來了,心中猶指望生的是男兒,便好好了事。即急忙進了頭門,隻聽上上下下人等都說道:“馬太太已產下兒子了。”六姐未知是真是假,再複趕起幾步,跑到馬太太房中。那馬氏和穩婆以及房裏的心腹人,倒見六姐赤手回來,一驚非校馬氏臉上,登時就青一回,紅一回。六姐急移身挨近馬氏跟前,附耳說道:“這事已變更了!”馬氏急問其故,六姐即把區氏的說話,及陳文還他的情景,述了一遍。把一個馬氏,氣得目定口呆。暗忖換不得兒子,也沒打緊,隻是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假說生男,是不過要偷龍轉鳳的意見。今此計既用不著,難道又要說過實在生女不成?想到此情,更是萬分氣惱,登時不覺昏倒在床上。左右急的來灌救。外麵聽得馬太太昏了,猶隻道他產後中了風,也不疑他另有別情。

灌救了一會,馬氏已漸漸醒轉來,即急令丫環退出,卻單留六姐和穩婆在房子裏,要商議此事如何設法。六姐道:“方才雖報說生了男子,可說是丫環說錯了,隻把實在生女的話,再說出來,也就罷了。”馬氏道:“這樣說別人聽來,也覺得很奇怪了。”六姐道:“這點緣故,別人本是不知的,當是丫環說錯,就委屈罵了丫環一頓,也沒打緊。天祐太太,別時再有身孕,便再行這個計兒,眼前是斷謀不及的。若再尋別個孩子頂替,怕等了多時,泄漏了,將來更不好看了。”馬氏聽了,不覺歎了一聲。沒奈何,就照樣做去,說稱實在生女。當下幾位姨太太聽了,為何方說生男,忽又改說生女,著實見得奇異。隻有三五丫頭知得原委的,自不免笑個不祝閑話休說。且說周庸祐那日正在談瀛社和那些拜把兄弟閑坐,忽聽得馬氏又添上一個兒子,好不歡喜,忙即跑回家裏。忽到家時,又說是隻生了一個女兒,心上自然是有些不高興。便到馬氏房子裏一望,還幸大小平安,倒還不甚介意。到了廿餘天,就計算備辦薑酌。前兩天是二房的兒子彌月,後兩天就是馬氏的女兒彌月,正是喜事重來,哪個不歆羨?隻是舅兄馬子良心想,當二房產子時,也沒有送過禮物,這會若送一不送二,又覺不好看,倒一齊備辦過來。這時一連幾天,肆筵設席,請客延賓,周府裏又有一番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