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鬧穀埠李宗孔爭釵 走香江周棟臣懼禍(2 / 3)

誰想冤家有頭,債各有主,那三名校書,又與周庸祐結交已非一日。當下周庸祐看見李山農與各校書如此款洽,心中自是不快,便問馮少伍道:“那姓李的與這幾名校書,是什麼時候相識的?”馮少伍道:“也不過一月上下。隻那姓李的自從回粵之後,已在穀埠攜了妓女三名。聞說這幾天,又要和那數名校書脫籍了。”周庸祐心裏聽得,自是不快。暗忖那姓李的有多少身家,敢和自己作對。就是盡把三妓一齊帶去,隻不過花去一萬八千,值什麼錢鈔?看姓李的有什麼法兒。想罷,早打定了主意。

當下笙歌滿座,有弄琴的,有唱曲兒的,熱熱鬧鬧,惟李山農卻不知周庸祐的心裏事,隻和一班妓女說說笑笑。周庸祐越看不過眼,立即轉過船來,與鴇母說妥,合用五千銀子,準明天要攜那三妓回府去。李山農還不知覺,飲罷之後,意欲回去鳳蟬的房子裏打睡,鴇母哪裏肯依。李山農好不動怒,忙問什麼緣故,才知周庸祐已說妥身價,明天與他們脫籍了。李山農心上又氣又惱,即向鴇母發作道:“如何這事還不對我說?難道李某就沒有三五千銀子,和鳳嬋脫籍不成?我實在說,自山東回來,不及兩月,已攜妓三名。就是佛山蓮花地敞府太史第裏,兄兄弟弟,老老幼幼,已攜帶妓女不下二十名了,哪有那姓周的來?”說了左思右想,要待把這幾名妓女爭口。叵耐周庸祐在關裏的進款,自鴉片歸洋關料理以來,年中不下二三十萬。且從前積蓄,已有如許家當,講起錢財兩字,料然不能和他爭氣,唯有忍耐忍耐。沒精打采的回轉來,已有四更天氣,心上想了又想,真是睡不著。

到了越日,著人打聽,已知周庸祐把銀子交妥,把那三名妓女,不動聲色的帶回增沙別宅,那別宅就是安頓擋班子春桂的住處。這會子,比不得從前在香港攜帶桂妹的喧鬧,因恐馬氏知道了,又要生出事來,因此秘密風聲,不敢教人知覺。惟是李山農聽得,心裏憤火中燒,正要尋個計兒,待周庸祐識得自己的手段,好泄這口氣。猛然想起現任的張總督,屢想查察海關庫裏的積弊。現時總督的幕府,一位姓徐的老夫子喚做賡揚,也曾任過南海知縣,他敲詐富戶的手段好生利害,年前查抄那沈韶笙的一宗案件,就是個榜樣。況自己與那徐賡揚是個知己,不如與他商酌商酌,以泄此恨,豈不甚妙?想罷,覺得有理,忙即乘了轎子,望徐賡揚的公館而來。

當下兩人相見,寒暄數語,循例說幾句辦礦的公事,就說到周庸祐身上。先隱過爭妓的情節不提,假說現在餉項支絀,須要尋些財路;又說稱周庸祐怎麼豪富,關裏怎麼弊端,說得落花流水。徐賡揚道:“這事即張帥早有此意,奈未拿著他的痛腳兒;且關裏的情形,還不甚熟悉。若要全盤翻起,恐礙著曆任海關的麵上,覺得不好看,是以未敢遽行發作。老哥此論,正中下懷,待有機會,就從這裏下手便是。”李山農聽了,忙稱謝而出。心裏又暗恨馮少伍請周庸祐赴席,致失自己的體麵,口雖不言,隻麵色常有些不妥。馮少伍早已看得,即來對周庸祐說個備細。周庸祐道:“足下好多心,難道除了李山農,足下就沒有吹飯的所在不成?現在小弟事務紛紛,正要尋個幫手,請足下就來合下,幫著小弟打點各事,未審尊意若何?”

馮少伍聽得,不勝之喜。自此就進周府裏打點事務,外麵家事,自由駱子棠料理,餘外緊要事情,例由馮少伍經手。有事則作為紀綱,沒事時便如清客一般,不是到談瀛社談天,就是在廳子裏言今說古。

那馮少伍本是個機警不過的人,因見馬氏有這般權勢,連周賡佑倒要看他臉麵,因此上在周庸祐麵前,自一力趨承;在馬氏麵前,又有一番承順,馬氏自然是歡喜他的了。隻是馬氏身子,平素是最孱弱的,差不多十天之內,倒有八九天身子不大舒暢,稍吃些膩滯,就乘機發起病來。偏又不能節戒飲食,最愛吃的是金華腿,常說道,每膳不設金華腿,就不能下箸。故早晚二膳,必設金華腿兩大碟子,一碟子是家內各人吃的,一碟子就獨自受用,無論吃多吃少,這兩大碟子金華腿是斷不能缺的,若有殘餘,便給下人吃去。故周宅每月食品,單是金華腿一項,準要三百銀子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