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斷姻情智卻富豪家 慶除夕火燒參讚府(1 / 3)

話說周府因慶賀周庸祐升官,正在唱戲時候,忽報馬氏產子,這時賓客紛紛出堂道賀,正是喜事重重。又因馬氏望子心切,今一旦得如所願,各人都替他歡喜。

這一會子的熱鬧,比從前二房生子時,更自不同了。連日門前車馬到來道賀的,紛紛不絕。馬氏為人,又好鋪排的,平時有點事,都要裝裝潢潢,何況這會是自己有了喜事。就傳駱子棠上來,囑咐道:“現在府裏有事,每天大清早起就要點卯,分派執事。大凡親串朋友送禮物來的,就登記簿上。所有事情,總要妥當,休可惜三五塊錢,就損失了體麵。”駱子棠聽罷,答一聲“理會得”,隨下去了。

隨見馮少伍進來回道:“方才到一位星士那裏,查得小孩是有根基的;但十天內要禁冷腳,月內又不宜見凶喜兩事,且關煞上不合聽鑼鼓的聲音。這樣看來,卻不可不信。”馬氏聽了道“是”,先令後園停止唱戲,支結了戲金,再彌月後,方行再唱。馮少伍下去了。又見六姐來回道:“適承夫人命,已尋得一位乳娘,年紀約三十上下。這人很虔潔的,月前產了一女,因家貧,送女到育嬰堂去了,放他準可過府來。他前後共產過男女五胎,撫養極為順手,這樣雇他,著實不錯。”馬氏道:“月錢多少,也不用計較,既是撫養順利,就是好了。”六姐道:“他要月錢十兩,另要食物給他家的兒女。”這等講說了,馬氏一一應允,即令六姐速尋那乳娘過來。

馬氏因日來分發各事,且又產後身子越加疲倦,就躺在床上,令丫環瑞香捶腿。

六姐道:“夫人精神不大好,休再理事,免勞神思。”馬氏道:“此言甚是有理。”

故這一月內,府裏的事務,都由二房打點。因自己初生了一個兒子,正望他根基長養,少不免多憑神力,就令各仆婦分頭往各廟堂炷香作福,契神契佛,混混賬賬,自不消說。又付自建了戲場之後,老爺也升了官,自己也生了子,喜事重重,若不是堪輿家點得好坐向,料然是興工時擇得好日子,料將來家門越加昌大,故就將兒子改了一個名字,喚做應昌。

過二十天上下,又將近彌月,是時親朋道賀的,潘飛虎家是一副金八仙,兼藤鑲金的鐲子一隻;周乃慈家是一個金壽星,取長生福壽之意,另金鑲鑽石的約指一隻,及袍料果物;劉鶚純家的是一隻金鐲子,另珍珠綴花的帽子一件;裴縣令那裏更有金鏈子,隨帶一個金牌。其餘李慶年、李子儀等,都來禮物相賀。單是清水濠內舅家馬子良未到。原來馬家已經門戶中落,這會妹子生了兒子,本應做個人情,隻因偌大門戶,非厚些禮儀,體麵上就不好看。隻是手頭上不易打算得來,正在要尋個法子。馬氏早知他的意思,就著心腹的梳傭六姐,挽著籃子,作為探問外家,暗藏一張五百元的紙幣,送到馬子良的手裏。馬子良會意,登時辦妥禮物,金銀珠石,不一而足。一來好爭自己體麵,二來周家裏各房姬妾,倒知得馬氏外家困乏,落得輝煌些,免被他們小覷自己。

統計具禮物來道賀的,不下百來家,就中一家姓鄧的,是前室鄧氏外家。馬氏此時猛然想起,自己原是個繼室,即俗語所說的填房,看來自己算是鄧舅的妹妹,奈向來沒有來往,自問倒過意不去。怪得自己年來身子蹇滯,就是鄧氏在九泉,或者是埋怨自己的,也未可定。偏是自己忘卻了鄧家,那鄧家的又向沒有到來府裏,大抵古人說貧賤的常羞人,因此或不敢來到這裏。就喚馮少伍到來問道:“周大人前室鄧氏,現究有什麼人在城裏?”馮少伍說道:“也聽得佛山鎮上那鄧家的紙店仍依舊開張,隻鄧親家年前已經棄世,現他的兒子喚做鄧儀卿,就是鄧奶奶的兄長,在城外一間打餉的店子雇工。惟向來與他不認識,不知夫人問他作甚?”馬氏道:“鄧奶奶雖然棄世,究竟是個姻親,怎好忘卻?況他們近來家道不像,別人知得是我們姻親,倒失了自家臉麵。你聽我說,好尋著鄧儀卿到來坐坐,我要抬舉他,好教鄧奶奶在九泉之下,也知我有姊妹的情分。”馮少伍道:“這是夫人的厚道處,怎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