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論寶鏡周家賞傭婦 贈繡衣馬氏結尼姑(1 / 3)

話說除夕那一夜,因祀神焚化紙帛,丫環瑞香不慎,失了火,就在神樓上燒起來。這時樓下人等看見了,慌忙趕上撲救。東所貯的都是紙料,又有些竹炮,中有火藥,正是引人之物,火勢越加猛烈,哪裏撲救得來?又因周家裏麵雖人口不少,然多半是女流,見著火,早慌忙不過;餘外五七個男漢,拉東不成西。馮少伍看見這個情景,料救火不及,隻得令人鳴金打鑼,報告火警,好歹望水龍馳到,或者這一所大宅子,不致盡成灰燼。又一麵令人搬移貴重物件,免致玉石俱焚;又吩咐丫環婢仆等,一半伴著馬氏及二房伍姨太,先乘轎子,逃往潘家避火;餘外人等,都要搬遷什物。怎奈當時各人手忙腳亂,男的或打水桶,或扯水喉,哪裏能顧得別樣?

女的自然是不濟事,單是梳傭六姐究竟眼快,約令三五人幫手,急把掛在大廳上的西洋大鏡子放了下來,先著人抬出府門去了。其餘隻有金銀、珍珠、鑽石、瑪瑙物件,馬氏和二房攜帶了,多少衣箱服飾,也不能多顧了。

少時,海關裏在庫書內受職的人,聽得周家遇火,都提著燈籠奔到來。不多時,又有潘家的、陳家的、蘇、潘、劉、李官紳各家,都派人奔到,誌在搬運對物。怎奈隆冬時候,風高物燥,各座廳堂,都延燒遍了;更加那夜東北風甚緊,人乘風勢,好不猛烈。雖是夜正是除夕,因商店催收年賬,各街並沒關閉閘門,行動還自易些。

惟是歲暮,各家事務紛紛,所以各處水龍來得太遲,家人束手無策。所有親友到來,幫著搬運什物的,爾一手,我一腳,紛紛走動。隻是周府裏的什物,皆是貴重的,西式鐵床及紫檀木雕花床,固不能移動;就是酸枝雲母石台椅亦是大號的,哪裏搬得許多?那兩名管家,隻顧收檢數部及租部銀兩銀票,忙中不及吩咐搬什物往哪裏,真是人多手腳亂,反把貴重台椅,塞擁門戶。忙了多時,火勢又烈,忽然正廳上燒斷梁柱,把一座正廳覆壓下來,把左便廂廳同時壓陷。此時人命緊要,馮少伍急令各人逃出避火,駱子棠把各數部帶齊,先自奔往海關衙門去。

馮少伍見各處都已著火,料然各處什物搬不得,隻得令府裏人及外來幫忙的,都一齊奔出來。才見水龍趕到,統城內外來的,不下伍拾輛水龍,一同搭皮喉救火。

各家食井及街道的太平防虞井,水也汲盡了,火勢方自緩些。這時,觀火的、救火的,及乘勢搶火的,已填塞街道。又些時,才見各營將官,帶些半睡不醒的兵勇到來彈壓,到時火勢已寢息了。因周家的宅子大得很,通橫五麵,自前門至後花園,不下二百尺深,所以燒了多時,隻燒去周家一所宅子,並未燒及鄰近。各營兵勇及各處救火的人,已陸續散去,即各家來幫搬運物件的,馮少伍即說一聲“有勞”,打發回去了。

總計這場火災,一座樓閣崢嶸、廳堂富麗的大宅子,已燒個淨盡,除了六姐取回那西洋大鏡子,及馬氏和二房帶回些金銀珠寶,數部銀票亦由管家檢回,計燒去西裝彈弓床子八張,紫檀木雕刻花草人物的床子十張,酸枝大號台椅兩副,酸枝雲母石台椅三副,酸枝螺甸台椅兩副,五彩宣窯大花瓶一個,價值千金,其餘西式藤床子二三號,酸枝台椅搭機子與雲母石玳瑁的炕床,和細軟紗羅綾綢緞縐、顧繡的帳褥衣服,以至地氈、大小各等玩器,也不計其數,共約值二十餘萬兩銀子。並那大宅子及戲台,建造時費了六七萬金,統通付之灰燼。時因各人跑東跑西,倒不知各人往哪裏去。不久就是天亮,始紛紛走往潘家,尋著馬氏。馮、駱兩管家回道:“數部及銀票不曾失去。餘外因火勢太猛,已不能搬運了。”馬氏道:“燒了沒打緊,拿銀便可再買,但不知可有傷人沒有?”馮少伍道:“家人仗夫人洪福托庇托庇,倒先後逃出了。”馬氏道:“這便是好了。你快下去,趕置器具,先遷往增沙的別宅子住幾時,再行打算。”馮少伍說一聲“理會得”,即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