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對繡衣桂尼哭佛殿 竊金珠田姐逮公堂(1 / 3)

話說自六姐往香港,租定重慶戲院隔壁的大宅子,回過馬氏,就趕緊遷居,仍留二房在羊城居住一麵致囑令人在省城好尋屋宇,以便回城。因姓周的物業,這時多在省中,況許多親串及富貴人家,都在省城內來往慣的,自然舍不得羊城地麵。

怎奈目前難以覓得這般大宅,故要權往香港。就是在香港住了,亦要在羊城留個所在,好便常常來往。

二房聽囑,自然不敢怠慢,馬氏就打點啟程。是日又是車馬盈門,要來送行的,如李慶年的繼室、周少西的大娘子、潘家、陳家的金蘭姊妹,不能勝數。先由駱管家著人到船上定了房位,行李大小,約三十餘件,先押到船上去了。馬氏向眾人辭別,即攜同兩女一兒,分登了轎子。六姐和寶蟬跟定轎後,大小丫環一概隨行。送行的在後麵,又是十來頂轎子,擠擠擁擁,一齊跑出城外。待馬氏一幹人登了汽船,然後送行的各自回去,不在話下。

且說馬氏一程來了香港,登岸後,由六姐引路,先到了新居。因這會是初次進夥,雖在白日,自然提著燈籠進去,說幾句吉祥話,道是進夥大吉,一路光明。有什麼忌諱的,都囑咐下人,不許妄說一句。及馬氏下轎進門時,又一連放了些爆竹。

馬氏進去之後,坐猶未暖,王氏春桂已帶了一幹人過來,問候請安。馬氏略坐一會,就把這所宅子看過了,果然好寬曠的所在,雖比不上在東橫街的舊府,隻是綠牖珠欞,粉牆錦幕,這一所西式屋宇,還覺開暢。馬氏看罷,就對六姐說道:“這等宅子,倒不用十分改作,隻須將窗欞牆壁從新粉飾,大門外更要裝潢裝潢,也就罷了。”

說了幾句,再登樓上一望,果然好一座戲院,宛在目前,管弦音韻,生旦唱情,總聽得了亮。心中自是歡喜,不覺又向六姐歎息道:“這裏好是好了,隻是能聽得唱戲,究不能看得演戲,畢竟是美中不足。我這裏還有一個計較,就在樓上多開一個窗子,和戲院的窗子相對,哪怕看不得戲?這樣就算是我們府裏的戲台了。”王春桂道:“人家的戲院,是花著本錢的,哪裏任人討便宜?任你怎麼設法,怕院主把窗門關閉了,你看得什麼來?”馬氏道:“你可是瘋了!他們花著本錢,自然要些利。我月中送回銀子把過他,哪怕他不從?”六姐道:“夫人也說得是,古人說得好,‘有錢使得鬼推車’,難道院主就見錢不要的不成?就依夫人說,幹去便是。”

馬氏聽了,就喚駱管家上來,著人到重慶戲院,找尋院主說項。這自然沒有不妥的,說明每月給回院主四十塊銀子。馬氏即令人將樓上開了窗門,作為聽戲的座位。又在樓上設一張炕子,好作抽洋膏子之時,使睡在炕上,就能聽戲。那院主得馬氏月中幫助數十塊錢使用,自然把旁邊窗門打開,並附近窗前,都不設座位,免至遮得馬氏聽戲。果然數天之內,屋內也粉飾得停當,又把門麵改得裝潢,樓上倒修築妥了。

過了數天,隻見駱管家來回道:“由此再上一條街道,那地方名喚堅道的,有一所大宅子,招人承買。那一帶地方,全是富貴人家居住,屋裏麵大得很,門麵又很過得去,像夫人的人家,住在那裏,才算是有體麵。”馬氏道:“你也說得是。

昨兒接得周大人回信,這幾個月內,就要滿任回來。那時節官場來往的多,若不是有這些門戶,怎受得車來馬往?但不知要給價銀多少,才能買得?”駱管家道:“香港的屋價,比不得羊城。想這間宅子,盡值六七萬銀子上下。”馬氏道:“你隻管和他說,若是好的,銀子多少沒打緊。一來要屋子有些門麵,二來住了得個平安,也就好了。”駱管家答個“是”,早辭下去了。

次日,隻見守門的來回道:“門外有位尼姑,道是由省城來的,他說要與夫人相見。”馬氏聽了,早知道是容尼,就令人接進裏麵坐下。容尼道:“前兒夫人來港,我們因進城內做好事,因此未有到府上送行,夫人休怪。”馬氏道:“怎麼說?

師傅是出家人,足跡不到凡塵裏,便是師傅來送,我也如何當得起?今兒因什麼事,來香港幹什麼?”容尼道:“是陳家做功德,請我們念經,要明天才是吉日,方好開壇,故此來拜謁夫人。”馬氏道:“沒事就過來談罷,我不知怎地緣故,見了師傅來,就舍不得師傅去,想是前世與佛有緣的了。”容尼道:“凡出家人,倒要與佛門有些緣分,方能出家。我昨兒聽得一事,本不欲對夫人說,隻夫人若容我說時,就不宜怪我。”馬氏道:“有什麼好笑事,說來好給我們笑笑,怎地要怪起你來?”

容尼道:“我前兩天在城內,和人家做好事時,還有兩間庵子的尼姑,同一塊兒念經。有一位是喚做靜堅,是新剃度的中年出家人,談起貴府的事,他還熟得很,我就起了思疑。我問他有什麼緣故,他隻是不說。他還有一個師傅喚做明光,這時節我就暗地裏向他師傅問個底細。那明光道:‘周大人總對他不住,他就看破了世情,落到空門去。’夫人試想:這個是什麼人?”馬氏聽了,想了想才說道:“此事我不知道,難道大人在外尋風玩月,就鬧到庵堂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