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小廝陳健拿了金器珠石往典肆質銀,被司當的盤問起來,適暗差又至,盤問得沒一句話說。時田姐正在典肆門外,猛然省起,一個男漢,不合典押婦人家的頭麵,便趕進典肆裏說道:“這東西是妾來典押的,可不用思疑了。”暗差道:“這等貴重的東西,好容易買得?你是什麼人家,卻從哪裏得來?”田姐聽了,欲待說將出來,又怕礙著主人的名聲,反弄得九姨太不好看。正自躊躇,隻得支吾幾句。那暗差越看得可疑,便道:“你休說多話,你隻管帶我回去,看你是怎地人家。
若不然,我到公堂裏,才和你答話。”田姐沒得可說,仍複左推右搪,被暗差喝了幾句,沒奈何,隻得與陳健一同出來,回到店門首。那暗差便省得是周家的住宅,隻因周庸祐是富埒王侯,貴任參讚的時候,如何反要典當東西?迫得直登樓上,好問個明白。
偏是那日合當有事,周庸祐正自外回來,坐在廳子上。那暗差即上前見一個禮,問道:“那東西可是大人使人典當的不成?”周庸祐瞧了一瞧,確認得是自己物件,就答道:“怎麼說?東西是我的,隻我這裏因什麼事要當東西?你沒睛子不識人,在這裏胡說。”暗差道:“我不是橫撞著來的,在典肆裏看他兩人鬼頭鬼腦,就跟著了來,哪不知大人不是當東西的人家。隻究竟這東西從哪裏得來?大人可自省得,休來怪我。”周庸祐聽了,正沒言可說。
那時田姐和陳健心裏像十八個吊桶,魂兒飛上半天,早躲在一處。周庸祐隻得先遣那暗差回去,轉進金小霞的房子來,像凶神惡煞的問道:“家裏有什麼事要典得東西?怎地沒對我說?還是府裏沒使用,沒廉恥幹這勾當?你好說!”金小霞聽得,早慌做一團,麵色青一回黃一回,沒句話可答。暗忖此事他如何懂得?可不是機關泄漏去了?周庸祐見他不說,再問兩聲,金小霞強答道:“哪有這些事,你從哪裏聽得來?”周庸祐道:“你還抵賴!”說了,就把那些珠石頭麵擲在桌子上,即說道:“你且看,這東西是誰人的?”金小霞看了,牙兒打擊,腳兒亂搖,暗忖贓證有了,認時,怕姓周的疑到有賠錢養漢的事;不認時,料然抵賴不過。到這個時候,真顧不得七長八短,又顧不得什麼情義,隻得答道:“妾在大人府裏,穿也穿不盡,吃也吃不盡,哪還要當東西?且自從跟隨大人,妾的行徑,大人統通知得了,正是頭兒頂得天,腳兒踏得地,哪有三差四錯,沒來由這東西不知怎地弄了出來,統望大人查過明白,休冤枉好人。”周庸祐道:“這東西橫豎在你手上,難道有翼能飛,有腳能行?你還強嘴!我怕要割了你的舌頭。”金小霞答道:“你好沒得說,若是查得清,察得明,便是頭兒割了,也得甘心。我鎮日在屋子裏,像唇不離腮,哪有什麼事幹得來?你也要個主張,好把醜名兒頂在頭上,傳出外邊去好聽?”
這幾句話,說得周庸祐一聲兒沒言語。暗忖這東西可不是陳健和田姐七手八腳盜了出來,看來都像得八九分。便道:“若不是,便是狗奴才盜去了,我要和他們算賬。”
說了,即出房子來,好著找田姐和陳劍
原來田姐和陳健早匿在一處,打聽得周庸祐出來了,田姐即潛到九姨太房子裏,把泄漏的緣故,說個透亮。金小霞道:“你不仔細,好負累人,險些兒就進不開。
你好對健哥說,由他認了盜這東西,也不是明槍打劫,不過監禁三五月兒就了事。
這時我不負他,暗地裏把回三二千銀子過他也罷了。若是不然,大家敗露,將來也沒好處。你快些會,休纏我,怕大人再回轉來,就不好看了。”田姐道:“這也使得,隻如何發付我?料大人再不準我在這裏,我如何是好?”九姨太無奈,隻得應允田姐,賠補一千銀子。田姐方才出來,對陳健商妥。陳健暗忖得回三二千銀子也好,縱不認盜得來,總不免一個罪案,沒奈何隻得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