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庸祐此時好像吃了鎮心丸一般,麵色方定了些。一麵著家人多焚化紙錢寶帛。
香屏如夢初覺一般,丫環婢仆漸支使開了,周庸祐即把香屏方才的情景,對香屏說了一遍。這時連香屏也慌了,徐商量延僧道念經懺悔。周庸祐又囑家人,勿將此事傳出,免惹人笑話。隻經過此事與王春桂的事,恐被人知得,自覺麵上不大好看,計留在城裏,不如暫往他處。繼又想,家資已富到極地,雖得了一個四品京堂,仍是個虛銜,計不若認真尋個官缺較好。況月來家裏每鬧出事,欲往別處,究不如往北京,一來因家事怕見朋友,避過些時;二來又乘機尋個機會,好做官去。就拿定了主意,趕速啟程。
突然想起長子應揚,前兒也被人播弄,若自己去了,豈不是更甚?雖有三房香屏照料,但哪裏敵得馬氏?都要有個設法才使得。便欲與長子先走了婚,好歹多一個姻家來關照關照,自己方去得安樂。隻這件大事,自應與馬氏商議。當即把此意對馬氏說知。馬氏聽得與長子議婚一事,心上早著了怒氣,惟不好發作,便答道:“兒子年紀尚少,何必速議婚事?”周庸祐道:“應揚年紀是不少了,日前六房還說他會幹沒廉恥的勾當。何以說及親事,夫人反說他年紀小的話來?”馬氏故作驚道:“我隻道是說兒子應昌的親事,不知道是說兒子應揚的親事。我今且與大人說:凡繼室的兒子,和那侍妾的兒子,究竟哪個是嫡子?”周庸祐道:“自然是繼室生的,方是嫡子,何必多說?”馬氏道:“侍妾生的,隻不過是個庶子罷了,還讓嫡子大的一輩,哪有嫡子未娶,就議及庶子的親事?”周庸祐道:“承家的自然是論嫡庶,若親事就該論長幼為先後,卻也不同。”馬氏道:“家裏事以庶讓嫡,自是正理。若還把嫡的丟了在後,還成個什麼體統?我隻是不依。”周庸祐道:“應揚還長應昌有幾歲年紀,若待應昌娶了,方議應揚親事,可不是誤了應揚的婚期?恐外人談論,實在不好聽。夫人想想,這話可是個道理?”馬氏道:“我也說過了,凡事先嫡後庶,有什麼人談論?若是不然,我哪裏依得?”說了更不理會,便轉回房裏去。
周庸祐沒精打采,又不敢認真向馬氏爭論。正在左思右想,忽報馬子良字竹賓的來了。周庸祐知是馬氏的親兄來到,急出廳子上迎接。談了一會,周庸祐即說道:“近來欲再進京走一遭,好歹尋個機會,謀個官缺。隻不知何日方能回來,因此欲與長男定個親事。怎想令妹苦要為他兒子完娶了,方準為二房的長子完娶。條長子還多幾歲年紀,恐過耽延了長子的婚事,偏是令妹不從,也沒得可說。”馬竹賓道:“這樣也說不去,承家論嫡庶,完婚的先後,就該論長幼。既是舍妹如此爭執,待小弟說一聲,看看何如。”說了,即進內麵,尋著馬氏,先說些閑話,即說及用庸祐的話,把情理解說了一回,馬氏隻是不允。馬竹賓道:“俗語說得好:‘侍妾生兒,倒是主母有福。’他生母雖然歿了,究竟是妹妹的兒子,休為這事爭執。若為長子完娶了,妹妹還見媳婦多早幾年呢。”說了這一番話,馬氏想了一會,才道:“我的本意,凡事是不能使庶子行先嫡子一步。既是你到來說這話,就依我說,待我的兒子長大時,兩人不先不後,一同完娶便是。”馬竹賓聽了這話,知他的妹妹是再說不來的,便不再說,即轉出對周庸祐把上項事說了一遍。周庸祐也沒奈何,隻得允了。便把兒子婚事不再提議,好待次子長時,再複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