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曉(1 / 2)

他進手術室前,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嘴唇輕輕動著,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在說:“我舍不得死,因為你還在!”。

我們不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距離上一次送他進手術室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是恐懼著生死的,可是此次卻隻剩下等他這個執念了。

許是等了太久,許是習慣了這種感覺,我對他說:“我等著你,等著你出來帶我回家!”。

直到他手術成功,被順利推出手術室,我才移眼去看一眼後麵趕過來的餘杭,當時發生的事是他沒有料到的,強勢了一輩子的他在後麵的短短幾個時辰裏好像失去了一切值得驕傲的資本。

餘梵在我們離開後,走到大廳對著他嘲諷的一笑,餘梵說:“她也為了你曾經那樣不惜與所有人為敵過,如今是你親手把她對你的最後那點期待給扼殺了,你在她心裏占幾分?這個問題不覺得諷刺嗎?”。

他臉色煞白,匆匆趕到醫院後,隻見我安靜的站在手術室門口,耐心十足,他喚我,我卻置若罔聞,林晨出來那一刻,我側眼去看餘杭,他眸子裏全是期待,我說:“餘杭,一段情我還你了,一條命他替我還你了,此生,我們扯平了!”。

他突然向後倒退了一步,像是站不穩了一般,林晨還在昏迷中,臉上還架著氧氣罩,我隨著推他進icu的醫生一並離開了手術室,長長的走廊,我們一直都在一起,所謂生死相依,大概也就如此了。

昏迷不醒中的他眉頭皺的很緊,我穿著隔離服坐在他的床頭,伸手去為他撫平皺起的眉,一次,又一次,在為他整理衣服時,他錢夾裏的一張照片突然就掉到了地上。

我彎腰去撿,隻見那張早已布滿歲月塵垢的照片上,印著的竟是我,十幾歲的年紀,一身淺色衣衫,那時的模樣還可以用清冷形容。

他竟將這張照片一帶就是那麼多年,我緊緊握著照片,然後轉頭去看他的臉,這個曾經一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原來摘下麵具來後,也是一樣的。

將照片給他裝回錢夾子裏,又去給他買了幾件新衣服,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轉出icu後我就一直貼身照顧著他,他話不多,隻是喜歡靜靜的看著我。

怕他無聊,我會給他讀點讀物,每每他要閉眼前都會拉住我的手,我笑他孩子心性,他卻毫不在意,他說:“我怕我一閉眼,你就又不見了!”。

我不知道他在恐懼著什麼,可是因為他這句話,波瀾不驚的內心還是難免酸楚,我看著他,然後說到:“我不會再丟下你了,不要怕!”。他微微笑了笑,然後輕輕閉上了眼。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守護他為首要,為他涉險,為他不要命,無論他怎樣無情的對我,我都不曾對他置之不理過,或許這孤寂的數年歲月我是難熬的,可是我忘了,他也是難熬的。

遇見我那麼個人,他的生活也是真的艱險,先是怕我知道他的處境,所以努力隱瞞,再是親眼見我暴戾恣睢的攔車救他,挖人眼睛,廢人四肢,想要一個人背負的苦難最終被放大成兩個人的,火車站他去追我回來,不知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然後是念真的死,他身邊站著的人其實少的可憐,可是即便那麼少,他還是要承受失去的痛,念真是個有背景的人,連她都在這場亂劇中被殃及,他怕我會因他也命喪黃泉,所以他寧願我恨他一輩子也要逼我走。

我是走了,卻不是朝著他想要的那個方向走的,來到香港尋我,看到我殺人,看到我進進出出那些危險的場所,他卻毫無阻攔,隻是每日的等我,等到最後等到的是我車禍失蹤的消息。

數年蹉跎,數次別離,他說怕一閉眼我就又不在了,這是一句很悲傷的話,自從手術後,他就喜歡靜靜的看我,是不是覺得看一眼少一眼呢?那麼優秀,那麼美好的他從何時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了呢?

他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了,或者說他卑微的姿態完全和記憶中那張臉重疊不起來了。

我握著他的手,不知怎的就走起神來,林晨,你我之間從何時起,連坦然相對都做不到了,明明知道你心中所想,明明知道你在渴望著什麼,我卻一直不去正視。

曾經以為互相了解,各自擅自為對方做著自以為最好的決定,可是如今走過千帆才覺得,那都是最愚蠢的決定,如今維係我們之間關係的再也不是朦朧半懂的愛情,再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執念,而是相互的珍惜。

黎明破曉,霧霾自此散去,隻願此後歲月再也沒有激蕩。

我站在窗前,看著旭日緩緩升起,世界從黑暗中逐漸脫穎出來,扭頭看著熟睡中的他,我心中一派沉靜。

如果過往的所有苦難與別離都是為了此後半生的安寧,那麼,林晨,我們或許可以用餘下的半生去將那些暗淡的歲月重新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