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欲除威妥瑪(1 / 3)

白馬嘶風,群鴻叫月。

霜空無際,冷氣襲人。

蕭嬋娟走到一座破廟前,隻見曉色中隱約可見的故壘和低壓的烏雲下那搖曳的枯草衰蓬。

郤掌櫃從廟門走出來,並且大聲說:“我這一輩子,十分惦記蕭嬋娟那個小尼姑,日他娘的,真夠勁!”

“住了你的臭嘴,我幾時要你惦記?”嬋娟罵了一句,一跺腳,一掄玉掌,一招“閨女撲蝶”,疾劈郤掌櫃腦門。剛沾郤掌櫃皮膚,玉掌又收了回來,似乎不想殺人,隻點了其昏睡穴。

郤掌櫃慢慢倒了下去。

嬋娟感到好奇,又向裏邊摸去。

陰風陣陣,鬼聲慘慘,一條黑影從油鍋旁邊竄出。

“既有魚餌在,不怕不上鉤!”樵夫說著,展功疾進,左掌如刀,忽然施出一招“樵夫伐木”,向嬋娟腰間劈去。

“嘿!”嬋娟一聲嬌嘯,蓮腳一頓,淩空數丈,嬌軀一翻一滾,形成“雁落平沙”之式,雙掌齊揮,化成一朵千斤愁雲,向下罩來。

“好身手!”活閻王從一側閃出,一邊稱讚,一邊雙掌齊出,使出“天王托塔”招式,硬接下砸之勢,以解樵夫之危。

嬋娟身子上浮三丈,一個翻滾,像隻小燕輕飄飄地落於油鍋邊上。

活閻王也跟著躍了上去。

嬋娟怒嘯一聲,左掌一揚,寶劍一抖,掌施“老君扇爐”,劍施“佛法無邊”,掌勁如山,劍氣如雲。

“好厲害的小尼姑!”活閻王說著,身子一晃,一個踉蹌巧妙地避過嬋娟要命的一招,同時一抖招魂幡,使出一招“回風拂柳”,橫掃嬋娟腰間。

嬋娟一式“蒼穹流雲”,急閃而去。一邊走,一邊喊:“阿妹,你在哪裏?”金雞又啼,晨光微露。

阿妹坐在地上,雙手平伸在胸腹上一尺高下,來回輕移,頭頂蒸氣直冒,臉麵微透熱汗。其胸腹起伏更為激烈,一聲長長呼氣,又一聲深深吸氣,胸喉間一陣咕嚕響起,吐出數口黑血,真氣也跟著聚了起來。

“妙嬋小師父,我們在這裏。”禦妹看見嬋娟奔來,大聲喊。

“你快扶阿妹回廠,我斷後!”嬋娟走到禦妹身邊,低聲吩咐。禦妹扶著阿妹走了。

天已大亮,陽光照在嬋娟秀麗的臉上,泛起一片紅霞,大風吹起她的衣角,更顯得英氣逼人。

不遠處,有一人在垂釣。從一側閃出一個黑衣人,躲在一旁偷偷觀看。嬋娟隻為紗廠運籌,沒有注意這一切。

“美人,別走!”黑衣人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

“什麼人如此亂叫,把快上鉤的魚都給嚇跑了!”釣魚者抬起頭說了一聲。

黑衣人上前一看,隻見釣魚者身材修長,麵色白淨,額骨高凸,消瘦的臉龐上,兩隻深陷的眼睛閃爍著洞察一切的敏銳之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釣魚者也看了一眼黑衣人,冰冷地說:“紅幫主為何到此?”

“啊,不知您會在此,有失禮節!”紅幫主說著,跪下磕了三個頭,匆匆離去了。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借此良機,嬋娟趁勢走脫。

微弱的晨光照射在布滿了曉露的草木上,閃閃生輝,使這死寂的大地,顯出一點兒生機。

嬋娟心情漸漸舒暢,一邊走,一邊從路邊摘了幾朵野花,放在鼻子下邊聞,高興地說:“這種花,能治我身上的毒。”

“唏聿聿——”一聲長鳴,一隊人馬從一側走來。

威妥瑪騎著大洋馬,走在隊伍中間,挺胸昂頭,不可一世。脖子上的領帶隨風飄來蕩去。

隨行的巴夏禮問:“將軍,這次去灤城能殺人嗎?”

威妥瑪說:“殺中國人,還不容易嗎?隻要你想殺,隨時都可以。”

一夥難民在路旁的土丘上休息,有的躺著,有的坐著,有的扶著老人站起,有的喂小孩吃奶,身穿爛衣,各俱形態。

威妥瑪一指說:“那不是一夥華人嗎?你可以試刀了!”巴夏禮順指一瞧,笑了笑,揮刀衝了上去。

一夥難民哭天喊地,四處逃奔,倒下了一片。

“住手!”一聲大喊,嬋娟一閃而至,伸右手,食中兩指環扣,向巴夏禮持刀的右手輕輕一彈。

巴夏禮發出一陣嘶啞的慘叫,像受傷的野獸,使人聽了,一陣難受。威妥瑪一看,立即命令:“給我打死這個蒙麵人!”

“不好!”嬋娟說了一聲,施展蛇行之術,逃出射擊圈,到了一座大廟。大殿十分華麗,雕龍刻鳳,梁閣欲飛。

殿前兩棵柏樹,翠陰如墨,殿內嫋嫋飄出的香煙,凝聚在樹葉間,更是一番神仙府境。

內室坐著酒仙,自飲自酌,嘴裏嘮叨:“這個賭鬼,真不是一個東西,輸得還不了債,讓自己的妻子來補償。一個豔婦不能當酒喝,還壞我身子,這該如何是好?”

“是個醉漢,醉得確實可笑!”嬋娟聽了,不禁暗自發著感慨。

這時,從一側走出一位絕世佳人,儀態萬千,豔色傾國,肌膚欺雪賽霜,玲瓏纖腰搖曳生姿,魂銷骨蝕。

酒仙看了一眼,醉醺醺地說:“妙淑姑娘,你再給取一瓶咱們家鄉的恒山老窖,我要飲個痛快,好與你一起刺殺大洋鬼子威妥瑪去!”

“酒仙,今日且少飲幾杯吧,別誤了咱們的大事!”妙淑說了聲,向窗口望去。

月亮已沒,暝氣初出,盡管仍舊一片晦暗。

大道兩側的萬物卻似一尊尊蹲踞的巨靈之神,顯出了一座座黑黝黝的輪廓。

妙淑看完之後,又把窗子關了。

嬋娟斷斷續續聽了一些,不想進去打擾,便出了廟門跟蹤威妥瑪的軍隊。一座座峰巒起伏,遠望則蒼茫莫辨。

一陣陣猿啼鶴唳,不斷從黑暗的峰巒間傳出。

“這是什麼地方,怎這麼恐怖呢?”威妥瑪騎在大洋馬上,問了一聲隨從。隨從回答說:“將軍,這一地段叫鬼見愁,比較危險。”

威妥瑪一聽,打了一個冷顫,又鎮定一下說:“你們中國的孫子兵法曰,‘君子不入險境’,我們快走!”

夜風低泣,殘月將落。

整個大地,充滿了刺鼻的腥味,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叢裏。妙淑沒去觀看這些,隻注意著威妥瑪的動靜。

酒仙一式“喜鵲登枝”,隱身在梧桐樹之內,居高臨下,向四周觀察。“樂天施主,威妥瑪住在了鬼見愁沒有?”妙淑問。

酒仙觀察了一會兒,歎著氣說:“這隻老狐狸真狡猾,向前開拔了!”

“嗨,又讓這個殺人魔王撿去了一條性命!”妙淑柳眉一挑,一飛腳,一株碗口粗的鬆樹,半腰折斷。

“打得好!打得好!對待殺人魔王絕不能心慈手軟!”酒仙下了大樹,站在一旁稱讚。

妙淑一收式,對酒仙說:“他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咱們追!”霧氣漸漸消散,晨光的影子已在薄霧中顯現出來。

城廓、房屋,由模糊而逐漸明朗。

威妥瑪命令說:“一夜急行軍,官兵們辛苦啦,現在已離開險區,大軍就在此處安營紮寨!”

一聲令下,洋鬼子立即停了下來。

一陣涼風吹來,從天上落下冰涼雨滴。

嬋娟一路尾隨,十分著急,發現不遠的樹林間,逸出一角飛簷,心中頓喜。心想:“白天不能動手,先找一處地方休息一下,順便避避雨。”主意一定,就向樹林裏奔去。

一座破廟,門關著。

嬋娟推門進去。

祭壇上,供著手執楊柳淨瓶的大士塑像,善財、龍女依立兩側,青磬木魚,鮮花素果,陰隱在氤氳的霧氣裏。“這地方還能休息!”

嬋娟高興地說著,便用嘴吹去香案上的灰塵,靠住龍女腿,坐了下來,不一會兒,一雙眯著的眼睛,便緩緩地合攏了。

漫天的大霧,填塞了整座山穀。

托·雷利在一條小路上走著,以扇擋著雨點,向四周觀察,見了這一座破廟,微微一笑說:“先進廟裏歇歇,等天晴了,再去恒山盜寶!”說著也奔進了廟裏。

嬋娟睡意正酣,不時發出夢囈聲。

托·雷利悄悄上前,暗自高興地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嬋娟忽然驚醒,立即坐了起來。

“大美人,你總算醒了,來來,咱倆先吃點兒東西吧!這叫有緣千裏來相會。”托·雷利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包牛肉。

嬋娟粉臉一紅,緩緩低下了頭,扣緊裙帶。

“大美人,不要不好意思,同是天涯淪落人,過來過來,以牛肉下酒,咱倆先飲幾口如何?”托·雷利說著,就動手動腳。

“放肆!”嬋娟罵著,一揚手,“啪”的一聲,打了托·雷利一個結實的耳光。托·雷利閉著一雙眼睛說:“打得好!打得好!”

嬋娟沒多言,跳下供案,出了破廟,邊走,邊歎著氣:“真是活見鬼!”

托·雷利跟在後邊,看著嬋娟不住地稱讚:“英姿俊秀,冰清玉潔,舉步移足,都十分讓人歡喜。”

“不要跟我!”嬋娟罵了一聲,心裏一急,旋即一個急轉,翻手打出數片鬆葉,同時一提丹田之氣,竄入鬆樹林裏。

托·雷利沒有去追,臉上露著微笑,自言自語地說:“也好,我來個欲擒故縱,遠一點兒盯上,不怕你飛了!”主意一定,便倒退了幾步。

江上又如往日雜亂,金色的陽光灑在微波蕩漾的江麵上,一葉葉扁舟和一艘艘洋船,似乎已透出微微生機。

長江岸邊,停泊著一艘官船,李鴻章站在船頭指指點點。

嬋娟從一側走過,沒多停留,隻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不遠處,有一座塔,嬋娟望了一眼高興地說:“就到塔上睡一覺!”說著,就向古塔奔去。

古塔年代久遠,風剝雨蝕,塔身斑駁,塔頂頹禿,恰似一個得道神仙,除去了許多塊風塵俗庸,隻剩一身超然異骨,靜靜肅立。

嬋娟不禁又自語:“這裏有人嗎?”風鈴隨風響著,傳向四周。

嬋娟一躍身上了二層,順勢躺在二層塔簷下。

夕陽斜照,歸鴉投林,城郊村野,炊煙縷縷。

托·雷利追到古塔旁,細細觀察,見嬋娟的衣帶被風吹拂,在塔上擺動,不禁一陣高興,一閃上塔,立即點了嬋娟穴道,高興地說:“我要你上船,與我共度良宵!”說著,背起嬋娟跳下古塔。

一陣奔走,嬋娟已昏了過去,微光下,臉色微紅,氣喘籲籲,嘴角掛著血跡。不遠處,有一條小船,被浪打著,飄來蕩去,牽繩的一頭拴在一棵大樹上。

托·雷利把嬋娟放到小船上,在艙內點燃了小油燈。

油燈的餘暉,被茫茫夜色所掩蓋,遠處近處,一片模糊。

一條官船駛了過來,李鴻章對隨從官員說:“上海這幾天形勢這麼緊,怎麼夜裏還有小船亂飄?鮑超你去看看是什麼人!”

鮑超走到船尾,看了一眼跟隨的小船,並且大聲喊:“宋國永、婁慶雲,你們上那條小船看看去。”

托·雷利一看不好,跳下船逃走了。夜色沉沉,江水滔滔。

嬋娟仰臥在小船上,雙眼微閉,那安詳、平靜的臉上透著紅潤。一張清麗脫俗、美妙絕倫的麵孔,天然的嬌豔,超凡的高雅,似乎透著無限的溫柔和深情。

宋國永上了小船,看見一女子正在酣睡,說了一聲:“這位姑娘太累啦!”便脫下長袍,蓋在了嬋娟身上,扭頭出艙,回到了官船上,報告李鴻章:“李大人,小船上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你下去休息吧!”李鴻章說了一聲。“喳!”宋國永說了一聲,退下大船。

一勾彎月浮出山頭,山光嵐影,別有一番風味。

嬋娟慢慢爬行,站在船頭,手撐竹竿,望著灰藍的天空,獨自苦吟一首《水調歌頭》:

一竿撐風月,船頭破青山。順時全不費力,逆水莫等閑。醉裏未貪歡笑,要愁哪有功夫,相慶休彈冠。潮生忙理卷,潮落身上寒。酒要飲,詩須作,莫愁煩。歲月流逝,浪頭高湧好睡眠。管它兩岸秋深,靜聽濤聲斷續,誰能主波瀾?涼夜伴月吟,無心拍欄杆。

一勾彎月斜掛在昏昏沉沉的雲帶上,一陣暗一陣亮。

太湖西岸有一大隊洋人,哄搶著懸空寺尼姑運送的黃芪。幾個尼姑哭哭啼啼地慢慢離開,悲泣著說:“罪過!罪過!”

戈登手握洋刀盛氣淩人地站在高處,大聲喊:“李中堂來了沒有?”

李鴻章棄船上岸。

幾個部下從外艙裏牽來一匹良馬,並扶李鴻章上了馬。

李鴻章手挽韁繩,向戈登走去。

“中堂大人,剿匪一定辛苦啦!”戈登一邊說,一邊匆匆走來。

“理應如此!”李鴻章騎在馬上,嘴裏說著,手拈胡須,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形象。

戈登看了一眼,又詢問:“中堂大人,這次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戈登將軍,溧陽是李侍賢老巢,又是江寧的後路要隘,你孤軍深入,直搗寇巢?”李鴻章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我大軍屯駐常州,你一旦失利,遠水難救近火,我實在有點兒放心不下呀!”

“請中堂大人放心,我戈登百戰百勝,皇帝封我為常勝軍,豈有不勝之理!”戈登大手一揮,不可一世,又說,“請大人靜待佳音。”

不遠處,有一條岔路,路旁有一大片竹林。

竹林隨風擺動,露出了小天王窺視的眼神。

“一定!一定!”李鴻章到了岔路一揮手說,“祝將軍馬到成功!”

一見兩隊人馬分道揚鑣,小天王也漸漸遠去了。

灰暗的雲層慢慢垂了下來,幾乎與地麵相接,過了一會下起大雨。

斜潑的雨點灑在船艙裏,把酣睡的嬋娟淋醒。“啊,這是什麼地方?”嬋娟十分警惕,說了一聲,急忙躍起。小船有點兒經不住,來回晃蕩起來。

嬋娟不禁又感覺頭暈,一看沒有什麼危險,安然閉目養神。

一條水蛇從不遠的蘆葦灘裏遊出來,張嘴噴出一口紅色霧氣,一股又腥又辣的氣味撲鼻而來,紅色的霧氣在嬋娟眼前漫開,刺的她很難睜開眼。不過,人到了危險時刻,總會產生一種超常能力。

“呀——”嬋娟怒視長蛇,發出一聲長吼,雙掌一推,把長蛇擊出艙外,又一式“乳燕穿林”,飄出船艙。

又一條巨型水蛇撲來。嬋娟急忙躍上岸,水蛇也從岸頭躍起,緊追蕭嬋娟。一瞬之間,一道金光一閃而過,轉眼消逝。

巨型水蛇挺立了一會兒,從頭到尾,傷口像刀劃裂,慢慢倒在地上。

“何處高人,殺蛇救我?”嬋娟問了一句,不見回音,知道人家不想露麵,便獨自走著,嘴裏說,“既不想現身,這裏我就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