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1 / 3)

天漸漸亮了。

小天王慢慢坐起來,用手揉了揉紅腫的眼睛,顯得仍十分疲乏。然而,他不能再睡下去了,肚子餓得“咕嚕嚕”直響。他隻好忍著饑,走出破廟,向一處大鎮走去。剛走到一家飯店,不料又遇見一夥清兵,小天王竟連吃點兒殘茶剩飯的勇氣也沒有,忙轉身拐進一條小巷裏。

人在困難之時,是無法保持尊嚴的。為了生存,小天王又走到一戶人家門口,真想討點兒飯充饑。人在倒黴時往往碰釘子。這戶人家恰巧老漢受了老婆的斥責,正在門口生悶氣。小天王不識火候,開口乞討。

老漢口裏連聲大罵:“小叫花子,討飯也不看看時間,現在早飯已過,午飯未做,誰有興趣來伺候你?快給老子遠遠滾開。”話音未落,一腳踢在小天王的大腿上。

小天王跌倒在地,半晌才爬起來,擦掉臉上的淚水,忍著饑餓,忍著疼痛,慢慢向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想:“不怨古人說,勝者王侯敗者賊,這話看來一點兒都不假!真不知幼西王和遵王今在何方?”

天色陰沉沉的,一場暴風雪看看就要到來。

小天王一麵擦著頭上的虛汗,一麵低頭向山穀裏走著。心靈裏沒有別的企求,隻希望能在無意之中撿到一隻死的野雞或野兔,好拿回廟裏燒烤,借以飽餐一頓。正走之際,忽然發現前麵不遠處似乎有個東西在蠕動。“好,有東西啦!”一陣子驚喜,全身力氣陡增,說著腳步加快,跑了過去。

一個姑娘沒有抬頭,隻是一味地哭喊:“你快來呀,我的哥哥!”

“禦妹你怎麼了?”小天王當是禦妹,心一陣難過,說著伸手去拉,剛觸到人家柔嫩的玉腕,突然“啪”的一聲,麵頰上挨了一掌,火辣辣的有點兒疼。不由手一鬆,撫著被摑的麵頰,神智馬上恢複,攏眸細看,少女薄嗔嬌怒,更是俏麗,尤其是光輝照麵之時,益發鮮豔欲滴,加上綠色的衣裳,襯托著那張白中透紅的嬌麵,真如剛剛出水的芙蓉。哪裏是什麼禦妹?立即明白自己錯抓人家的玉腕,竟吃了一記脆生生的耳光。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在心頭。於是無限羞慚地一拱手說:“我認錯人啦,冒犯之處,請姑娘海涵!”

“哥哥你怎麼丟下你的媛媛妹妹不管啦?”那個姑娘仍然低頭哭泣,一隻白嫩的手搭在一棵小樹上,凍得有些發紫了,身子被冷風一吹,不停地顫抖著,嘴裏仍說著,“你快點兒來呀!”

小天王看了一眼,歎著氣,又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看樣子像是禦妹,怎麼不是她呢?”

一點殘陽落下,黑色籠罩著大地。

“小天王哪裏逃?”一夥清兵喊叫著,向這邊搜尋過來。

小天王眼看追兵又到,急忙奔跑。

一個黑影一閃,躲在了一棵樹旁,觀察了一會兒,從後背的兜子裏,拔出了一隻飛鏢,一甩手,向小天王拋去。

“啊呀,不好!”小天王聽見附近有動靜,叫了一聲,急忙躲閃,隻不過,已經晚了一步,飛鏢紮在小天王大腿上,四周顯見發黑。小天王不再猶豫,點中自己的肢曲穴,右手抓鏢尾,將真氣逼至指尖,這樣內逼外起,好不容易才把毒鏢拔出,痛得小天王冷汗直流,身軀瑟瑟發抖,就是不敢出聲,趁著夜幕的保護,又回到破廟裏。

廟內雜草侵膝,大殿沉暗幽寂,一縷月光射入殿中,景物模糊,神像的眼裏閃著光,更顯得陰森恐怖。

“小天王鑽進廟裏去啦!”清兵喊著,明火執杖把廟圍住。借著外麵的火光,小天王看著廟內閻王,淡白麵色,須眉倒豎,慢慢走來,狀如鬼魅,不禁毛骨悚然,昏了過去。一夥清兵聽見廟內沒有響動,四麵緊縮,衝了進來。

“抓住小天王!”清兵進了破廟,見小天王已經昏迷,立即上前捆了,高興地說,“押赴南昌,咱們可以領賞了。”

小天王一邊掙紮著,一邊放聲大罵:“你們這夥狗奴才,不去打洋鬼子,專打中國人,老百姓是不會長久容忍你們的!”

“臭小子,快走吧!”清兵推了一把小天王,一邊走,一邊罵。

小天王的一隻鞋掉在地上。

浮雲為其陰,悲風為其旋。

不一會兒,紙錢大的雪花漫天遍野,紛紛揚揚,沒料到暴風雪來得這麼突然,樹枝顫顫栗栗,仿佛都是一些馴順的奴隸,任憑風雪蹂躪。

小天王被押著,一步一挪往前走,幼小的心靈卻激起無限感慨,不禁悲吟成詞:

雪灑江邊,風吹草低,一片憔悴。問春色何在?盡隨東風,三分池塘,七分花蕊。天翁染指,淋漓酬墨,拈盡枯草成苑台。看蒼穹,曾幾番揮淚,捶胸歎悲,大河奔流,回旋出多少好年代。有芙蓉試劍,鋒芒斷髯,文章意氣,江山感慨。刺破烏雲,掃清汙穢,萬紫千紅壯我哉!隻可惜,違天父美意,沒用人才。

“臭秀才,到了這般天地,還有心胡說些屁話!”幾個清兵罵著,督促小天王快走。

小天王說:“你們不懂,我吟的不是屁話,這是《沁園春》!”一個清兵聽了,哈哈大笑說:“這是秋,不是春!”

另一清兵也譏笑說:“這裏沒有園子裏的小蔥,隻有土地上的雪花。”秀才碰見兵,有理說不清。小天王沒有言語,仍然一挪一停地小步走。不遠處的土崗上落下一個人影。

“啊呀,這可如何是好?”嬋娟站在土崗上,見一夥清兵押著小天王漸漸遠去,急得踱來踱去,沒有一點兒辦法,心裏想,“禦妹不知哪裏去了?”

刺骨的寒風,無休止地呼號著,整個大地在皚皚白雪覆蓋下,似乎喪失了生機。

一個小小的粉點,在雪地之上如彈丸跳擲,分外醒目。

“福哥哥,你在哪裏?”聲音越來越近,麵目也逐漸看清。

禦妹騎著一匹雪浪花良駒,穿樹林,跨草叢,踏雪棱,躍土梁。一色淡粉襖褲,環佩叮當,風儀高華,粉紅色蠶絲巾蒙麵,一泓秋水,射出兩道冷光,凜若冰霜,卻又柔情萬千,東張西望,風塵仆仆,忽然看見雪地上有一灘血漬,不遠處又發現一隻布鞋,急忙跳下馬,撿起布鞋觀看,臉色一變,望著曠野說:“難道小天王遇難啦?”

冷風吹著枯草,呼呼低咽。

禦妹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淚順腮而下,本欲咬舌自盡,又怕愧對恩師教養,思慮至此,意識到應該活著,以報今日國破家毀之大恨。一咬銀牙,沿著一條腳印,躍上了雪浪花良駒,直向前奔去。

月色朦朧,夜風陣陣,陡然飄來一片烏雲,遮住了皎潔的月光。

嬋娟一路走著,心裏總掛念著小天王的安危:“如今國難當頭,侵略者瓜分中華,太平天國的愛國勢力應該保護。真不知小天王能否渡盡劫波,收拾殘破,憑實力撐起一片華廈?”

“快走,別再當自己是小天王。如今,你已經狗屁不如!”一個清兵大罵著。

嬋娟聽了,用一塊輕紗遮住臉,慢慢靠近,把押送小天王的清兵點了昏穴,為小天王鬆了綁,小聲吩咐:“快逃吧!”

“謝謝!”小天王說了一聲,迅速逃跑。

夕陽西沉,一輪殘霞灑在江麵上,泛出黯淡的光輝。

大道上塵煙一縷,隱隱傳來一串驟雨點般的馬蹄聲,好像伴著贛江的水流。

一塊巨石上坐著一個人,嘴裏叼著一支大煙槍,煙雲緩緩上升,兩頰無肉,雙目深陷,暴射精光,在迷蒙月色的映照下,無異於山魈鬼客,令人神悸。喃喃說道:“這年頭,講啥骨氣,太平天國已經完了,清廷又腐敗無能,還是投靠洋人比較保險,不愁沒有大煙抽。”小路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大煙鬼看了一眼禦妹,便躍了過去,一式“雲外天風”直向禦妹劈去。

禦妹不但不退,反而身斜著一拔,一式“穿針引線”指劍並出。

大煙鬼不負勝名,趕緊撤背挪身,旋風般滑出一丈遠,不過閃避盡管迅速,右臂還是被刺了一個小洞。

禦妹救人心切,下手較狠,傷了大煙鬼,又不想戀戰,瞪了一眼大煙鬼,沒好氣地說:“快閃開,本姑娘還有要事在身。”

“啊呀,這小美人還真有兩下子!”大煙鬼說著,身軀微騰,平空拔起一丈來高,擰身斜射,空中挫腰加旋,十指箕張,挾帶勁風,一招“瀑瀉千裏”抓向禦妹的香肩,自信地說,“大煙鬼有個愛好,一見漂亮姑娘,就想讓他給我點點大煙泡,你不給我點,我就不讓你走!”

“大煙鬼,你給本姑娘閃開!”禦妹嬌叱一聲,柳腰一挪,避開來勢,手中雙劍迅速出鞘,一式“臥觀白雲”捷如迅雷,迎空橫削煙鬼雙腳。

煙鬼不禁心中一愕,無暇旁思,雙足錯碰,身子在空中再拔起一丈來高,折腰弓背,頓時頭下腳上,倒栽而下,鋼牙一咬,躍身沉腕,一招“順水推舟。”左掌一翻,吐氣開聲,撕破禦妹粉紅色外衣。

禦妹一陣羞怯,手腳慌亂,被點了穴,從馬上掉落下來,全身似乎癱軟,秀發蓬鬆,衣衫破碎,不禁粉麵蒼白,雙眸連眨,透出一縷企盼之色,向左右巡視。

“哈哈,一陣騰雲駕霧,遇上了一名仙女!”大煙鬼高興地說笑著。

禦妹聽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毛孔一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煙鬼一彎腰抱起了禦妹,進了一間茅草棚。

這間茅草棚雖然簡陋了許多,然而此時此地,對於大煙鬼來說,就是府邸,就是皇帝的後宮院。大煙鬼不禁高興地唱起了《瑟琶記》的一段小曲:

湘裙展六幅,似天上嫦娥降塵俗,喜藍田今日,種成雙玉,風月賽閬苑三垂,雲雨笑巫山二六。

一條大道上,風吹草動。

嬋娟走著,忽然不見禦妹,便一路追來。

茅草棚內亮著燈光,大煙鬼一雙手解著禦妹身上的衣扣。嬋娟嘴裏大喊:“禦妹你在哪裏?”

大煙鬼一看有人來找,忙閃身逃走。

禦妹雖然不能動,心裏卻十分清楚,聽見聲音,知道嬋娟姐姐來找自己,想答應卻發不出聲音,一邊往屋外爬,一邊急得眼淚橫流。

嬋娟一聽沒有回音,以為不在附近,又匆匆前行。

一陣東南風猛吹了一頓,天上又零零星星飄落下大片雪花。

禦妹坐在雪地上,閉眼運功,想自動衝開被點的穴道。一個更次,又一個更次,身上蓋滿了雪花,一雙秀眉也結下了一層霜花,衣服也不能隨風抖動了,遠遠望去,像一個雪人。

夜幕中,一條灰影忽然閃來。

一個人身著灰土布棉衣,細高個,臉上罩著一個形狀猙獰的假麵具,兩隻眼睛射出奕奕精光,如電閃星爍,令人望而生畏。慢慢走到了禦妹跟前,用鞭杆隨便一捅,鞭杆立即被彈回來,不免吃了一驚,仔細一瞧,原來是一位姑娘。不禁問道:“你怎麼啦?”不見回話,心裏已猜出幾分,在姑娘身上和穴道上拍了幾拍。

“謝謝!”這一拍,還真見效,禦妹長長出了一口氣,說著,立即站了起來,叩首感激。一抬頭見了來者的麵孔,不免又是一嚇,連忙後退幾步,生怕再遇上壞人。

來者輕輕一笑,用手一摸,現出英俊麵目,原來是車夫。

禦妹出拳輕輕捶了車夫一拳說:“沒想到今夜能遇到你!”

“天不轉路轉!我自從與嬋娟分手,不敢回河帥府複命,隻好呆在江南以拉運為生,今天路過這裏,我見山勢險惡,不敢貿然前行,特來觀看,不料遇見了你!”車夫又微微一笑問,“咳,你說少夫人今在哪裏?”

禦妹說:“剛剛離開這裏,不知道現在何處?”

“你怎麼到了此地?”車夫又問。

禦妹說:“我看見小天王的一隻鞋掉在雪地上,擔心小天王被害,故緊緊追來。不料被大煙鬼阻攔,誤了時辰,幸好又遇見了你!”

“也好,咱一起去追,看看小天王怎樣。”車夫說著,與禦妹一起前行。

一夜大風雪,把大地妝點成一個白色世界,遠山近樹,溪路窪丘,宛如一幅玉琢的立體大圖案。

二人踏著雪,上了車,匆匆往前走。

“禦妹,這太平天國為啥說完就完了呢?”車夫不解地問。

禦妹說:“天父雖然是一代偉人,但是沒有一套紮實的科學理論作思想基礎,隻靠迷信長久不了。又遇上了外國人插手,以及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這幾個勁敵,怎能不敗呢?”

車夫又問:“聽說曾國藩挺厲害!”

“可不是嗎?曾國藩於1838年朝考時,被點翰林,在北京廣交師友,以‘崇義理’、‘淡心性’相標榜,博得封建頑固派大官們的青睞,又拜唐鑒、倭仁為師,經常追陪幾杖,商榷古今,是近代思想文化之集大成者!”禦妹侃侃介紹著。

“你真有知識!”車夫聽著,稱讚了一句。

“要扭轉乾坤,沒有知識不行呀!你看西周沒有薑子牙不行,明朝沒有劉伯溫不行,文化是奪權的智力支持。”禦妹繼續發著感慨:“天父晚年時就忘了這一點,沒有堅持德才皆備的用人原則,圖年輕,亂封王,然而這些被封的年輕王,誰也沒有曾國藩的文化高,閱曆深,最終失敗也是難免的!”

晚霞收斂,夜色朦朧,天邊的星星,開始閃爍,靈活的眸子像是看著這個世界無窮的事變。

一聲長嘯,一個黑影從一塊嶙峋的怪石後躍起,飄飄然落在山崖上,借著東天上剛剛露出來的月光,向崖下的大路上望去。

數十輛裝著貨物的車從山下經過,車夫旁邊坐著一個少女,上身穿黃綾羅衫,下著有褶長裙,腰束金絲鸞帶,佩著雙劍,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生得冰清玉潔,柳眉鳳目,嫻靜中透著英氣。車夫左手挽韁,右手緊握馬鞭,上身微躬,目視前方。

“車夫大哥,這是什麼地方?”禦妹扭頭問車夫。

車夫頭也沒扭,一揚手中的長鞭說:“這是無為鎮,屬安徽省管轄。”“這離南昌還遠著哩!”禦妹歎了一口氣。

“禦妹,這裏地勢險要,常有壞人出沒,咱要快馬加鞭,你坐好了!”車夫吩咐著身邊的禦妹。伸手一提韁繩,三匹馬一齊用力,貨車奔馳,馬蹄聲聲。

“噢!知道了。”禦妹一邊說著,一邊觀看著大道兩邊的地勢。這些山雖然不高,卻溝壑甚多,草木茂密,要是藏些匪盜,確實不易發現。便順口問車夫:“你說這些地方會不會有強盜?”

話音未落,一個人從山腰跳下,站在路上喊著,“哪裏走?我樵夫在此。”這個人身高六尺開外長方臉,兩道濃眉,一雙虎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輪,足蹬一雙抓地虎步鞋,精神奕奕,手提一條砍柴扁擔,腰插一把砍柴板斧。

後跟兩人,手持鋼刀,看了眼夫眼色,猛往上撲。

“何處惡人,敢攔老爺車輛?”車夫立在車轅,一式“月下摘桃”,隻聽得慘叫連連,血箭迸射,兩名高手雙雙倒地。

這一手,立見本事,驚得樵夫魂飛天外,一時趑趄不前起來。

車夫收起長鞭,歎了一口氣說:“你自稱樵夫,想必也是受苦之人。這樣吧,我不想與你為敵,你也放我一馬,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樵夫大哥,不要害怕,我等來也!”聲到人至,一夥人大聲喊著,向大車奔去。

“陰陽,給我纏住,你們快搶車上的棉紗,向洋行領賞。”樵夫說著,來了精神,暗中畢運全力貫集手臂,忽見右掌五指散伸,直奔車夫胸腹要穴,隔空捅去。

車夫鞭杆一挺,忽點樵夫的玉闕穴。

樵夫迅速撒手,步走八卦,一式“脫袍讓位”,竟然跳出兩丈。

車夫抬頭,絲絲風聲帶著暗器破空傳來,忙曲指一彈,一縷勁風,恰好彈在飛來的一把砍柴斧上,斧子落地,被斧頭劈破的樹杆上立即烏黑一片,顯見刃上含有劇毒。

車夫怒喝一聲,發出一招“神龍探爪”,挺鞭直刺。

樵夫吃了一驚,連忙翻身躲過。車夫以鞭直刺,頭往前傾,猛頂過去。

樵夫沒有防這一突變,驚慌中忙把移形換位身法展開。車夫眼花繚亂,隻見眼前人影晃動,忽左忽右,移前移後,哪裏還能確定人家的方位?心知不妙,未及撤招急退,突覺胸部被重重一擊,全身猛然一震,痛徹心肺,身形連晃,踉蹌倒退數步,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嘿嘿”一聲冷笑,樵夫拔下砍柴斧正要取車夫腦袋。

“住手!”隨著一聲嬌喝,禦妹從車內跳下,寶劍一拔,一招“桃李爭春”,一劍刺樵夫的下部,一劍刺樵夫肩頭。這一招無異雙管齊下,使樵夫顧此失彼。

樵夫一看這位少女硬拚,隻好暴退數步,避開劍鋒,揮舞扁擔,一式“樵夫問路”反攻上來。

禦妹雙劍乍分,化一為二,一招“剪草除根”,互取樵夫中下盤。

樵夫收了攻勢,又改“隨風倒柳”,順著禦妹雙劍來勢,把雙劍撥開,同時也向旁邊閃出三尺。

冷風越吹越大,寒意甚濃。

禦妹看見車夫身受內傷,遲遲恢複不過來,又見數十輛車的棉紗被搶一空,心一緊張,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陰陽冷哼一聲,手中鋼圈“刷刷”亂響,忽沉忽揚。

車夫皮鞭在空中晃晃蕩蕩,被陰陽的鋼圈甩落在數丈以外的土溝裏,嘴裏大喊:“禦妹,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禦妹眼淚流出,形如瘋狂,雙劍出手毫不留情,挾帶強風,勁氣排空。一夥人見禦妹武功不凡,哪敢輕意上前,紛紛閃避,以求保命。

禦妹心知寡不敵眾,秀眉示威,柳腰輕施,像一朵雲,飄上了一個土崗,大聲喊:“車夫大哥,你也快走吧!”喊完,一曲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裏一吹,“吱”一聲口哨,雪浪花良駒從不遠處奔來,禦妹跨上馬,一揚手,雪浪花朝南昌方向急馳而去,風把外衣抖起來,像一朵飄起的花。

一座座峰巒起伏,遠望則蒼茫莫辨,一陣陣猿啼鶴唳。黑暗中的螢火蟲,忽隱忽現,禦妹不覺心頭悸然。

不遠處,有一群餓狼遊來,那灰色的身子一縮一伸,足有五尺,嘴如血盆,站立起來比人還高,那兩顆發著綠光的大眼睛,好像兩個燈盞,漸漸到了禦妹跟前。

黑暗、饑餓、恐懼,這種種難以忍受的痛苦,一齊交加在禦妹一個姑娘身上,叫她怎能受得了,不由地熱淚奪眶而出,紛落如雨,哀傷欲絕。

幾塊黑雲,堵截著速去的明月。

禦妹望了一眼藍天,生怕掉下去,讓狼吃了。

這時,突然傳來虎嘯。禦妹心下一驚,慌忙順著嚎聲瞧去。一個石洞,探出老虎的腦袋,黃毛密布,大嘴開合,似乎吹出一陣攝人心魄的悸風。灰狼立即跑了,禦妹深深向老虎拜了拜,一提馬韁,又沿途而去。

斜月初墜,晨曦欲升,天色晦明之際,山坡上籠罩著一層薄霧,如浩瀚江河。

山坡上的青草也似乎複蘇,冒出了尖尖嫩葉,不過天空寒意未盡,草尖上結了一點點霜花,與晨曦形成了鮮明的映襯。

一個人閃來,身著青衫,長長的黑發遮去了半個臉,修長的身形,顯出一副玉樹臨風的身材。其在山坡上停了一會兒,一振雙臂,如大鵬般飛起,冉冉上升,躍上三丈高的絕壁,肩一晃,整個身形刹那間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