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薪火相傳老中青(3 / 3)

沈東軍給自己下的定義是“蘇商中的叛逆者”,在地理意義上屬於蘇商,舉手投足之間,卻全然不見蘇商低調的傳統。這也許源自他出生和成長的年代裏,中國乃至整個世界都處在躁動不安的反叛激情中吧。

沈東軍覺得,企業家的低調和高調,與其所從事產業和出身背景有極大關係,比如官商,就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太高調,中國人又喜歡槍打出頭鳥,太高調是一件比較危險的事。他否認自己是個高調的人,隻不過身處時尚行業,難免需要曝光率,同時比較認同公共知識分子的理念,喜歡參與社會熱點話題的討論。他說,作為一線的企業家和管理者,能充分利用話語權,對政府的合理施政,可以起到一種監督作用。

宋鄭還、沈東軍早已功成名就,而成長於新時代的吳誌祥,人生事業仍處在“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的階段。

盡管在阿裏巴巴幹的時間不長,但這家神奇的公司在吳誌祥內心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同程網的業務模式是公司上下合力探索出來的,所有骨幹人才是內部培養出來的,連最為關鍵的公司控製權方麵,也基本上是依葫蘆畫瓢,向馬雲偷師。

馬雲的理念是,阿裏巴巴沒有絕對的控股人,需要團隊共同創業和分享成果。時至今日,包括吳誌祥在內的5名創始人,並沒有完全控股同程網,1700多位員工中,至少有100餘人持有公司股份。

“如何賺錢決定今天,如何分錢決定明天。”這是吳誌祥的口頭禪之一。也許,此時再回味一下老前輩宋鄭還的那句話“我的事業才剛剛開始”,大家會別有一番感悟吧。

蘇商柔與剛

江南自古繁華,經濟發達,文化昌盛,構成了傳統上蘇商多儒商的社會根基。

儒商以溫文爾雅,做事精細柔和為特點,因此,蘇商中少有驚世駭俗的開拓型商業領袖,卻也罕見為人詬病的惡性商業案件。放眼當下,可見諸多例證:比如江蘇在IT硬件生產上獨占鼇頭,但在互聯網為代表的新經濟方麵少有重大建樹;國內屢屢曝出食品、藥品安全事件,江蘇企業往往能獨善其身。

蘇商的“柔”,體現在做事風格上,但對待做事目標,卻以“剛”,即執著出名。

江蘇曆來經濟發達,但明清以來,中央政府監控嚴厲,賦稅亦重,如明朝初年,僅蘇州府一地的賦稅總額便超過了整個浙江省。要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下做生意,殊為不易,於是蘇商天然地重視政府關係,並善於夾縫中求生存,在現有體製約束下,將事情盡可能做到極致,然後想方設法突破體製局限,最終推動社會實現大的變革。

正是從這個角度來說,曾有學者認為,國內最具有革命性格的,不是燕趙悲歌慷慨之士,也不是嶺南驍勇善戰之民,而是江浙一帶的儒雅文人,皆因政治革命以疾風驟雨的方式打破原有社會結構,但江浙人善於以和風細雨的方式,在和平年代一步步改變現實。

最近二三十年來,“蘇南模式”,名揚天下。其之所以受到高度關注,能迅速促進地區經濟起飛,固然是重要原因,更根本的是,蘇南地區集體經濟為主體的企業,能在官方政策所能容許的範圍內,通過經濟發展謀求體製上的變革。

相比之下,廣東改革開放後取得的巨大成功,首先是自上而下,中央給特殊政策的結果,而江蘇尤其是蘇南今天的輝煌,更多體現在自下而上的嚐試和努力之中。反過來說,廣東“山高皇帝遠”,遠離中央統治中心,粵商又能置身政治旋渦之外,經商視野延伸至海外,事事逐利為先,這一點,又非直麵體製之困的蘇商所能比擬。

近代以來,江浙商人通常相提並論,其實,比鄰而居的蘇商與浙商,論出身論氣質,都迥然不同。

浙江人多地少,“七山二水一分田”,曆來習慣出外謀生,走街串巷,小本經營,常要麵對流落異鄉者所必須忍受的白眼與欺淩,所以,他們天然具有與鄉親合作抱團求生存的強烈願望。

而富庶的江蘇尤其是蘇南地區,號稱魚米之鄉,農村中以自耕農為主,自給自足,一切不假外求,合作互助的需求就那麼迫切。且一般人謀生不成問題,又形成了蘇商以“坐賈”為主,不願投入舟車勞頓、風餐露宿的行商生涯的特點。加上江蘇人文化水平普遍較高,文人相輕的毛病也滲透到商業經營之中。故蘇商之間,少有惺惺相惜之情,遇到急難危機,亦難得出手相助。

有文化,重陰柔,喜“坐賈”,不結夥,這都是蘇商的特點,很難片麵定優劣。或者正因為他們能安心守在家門口,才能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官民之間,一點點將事業做大。而對外包容,海納百川的開放心態,也使得江蘇本地市場未為蘇商自身所壟斷,給外來商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和機會。

以昆山為例,祖籍是當地的台胞,隻有區區二三百人,但它吸引了數以十萬計的台商前來,成為中國內地名副其實的台商投資第一城。

從明清兩代的徽商,到當代的台商、浙商,都在江蘇大地上如魚得水,與如此特殊的商業傳統和經商氛圍,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