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什麼意思這是?實施什麼計劃?什麼叫“真的”動心了?
我豎起耳朵。
裴恩替開口了,聲音裏滿是不悅:“李福,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就那種下堂婦,也能入得了我的眼?到現在還沒行動,是因為時機未到。凝香羅的織法,豈是一般的匠人能看明白的?我已派人去了京城,重金聘請最好的紡織匠人過來,這三兩日就到。這兩天,須哄得阮棲雲高興,到時才能想法讓她帶我們去耿家的作坊走一趟,讓那匠人看個細致,我們裴家才能真正掌握這種獨特的織法。”
我和春燕麵麵相覷。
我實在形容不出內心的感受。
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罵人。媽的,裴恩替,姑奶奶我還真當你一往情深,原來暗地裏是這樣算計我!你小子太陰了!表演得太好了!簡直可以提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了!
與此同時,我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也好,這樣一來,我也不用再對他滿懷歉意了,我可以毫無顧慮地離開他奔向新生活了。
隻聽外麵李福恭敬道:“還是少爺想得周全,是我多慮了。少爺,你先進車廂裏歇息一會吧,我再去山上找找她們。”
我的冷汗馬上就出來了。怎麼辦?裴恩替一旦發現了我和春燕在車廂裏,肯定會意識到我們聽到了他剛才的話。他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稍一思忖,現在隻有裝睡了。我對春燕比了個睡覺的姿勢,春燕會意,我們閉上眼睛,心卻在怦怦亂跳,生怕下一秒裴恩替就掀開門簾把我們扔出去。
可是,沒有。裴恩替似乎是沉吟了片刻,然後說道:“還是我同你一起去吧。這下山的路前後一共有兩條,我們分別守住一個出口,總能等得到她們。”
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我和春燕同時睜開眼睛。春燕緊張地問:“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真正笨死,我瞪她一眼。“這還用問?當然是——溜了!”
我們春燕誰都不會駕駛馬車,所以,這從朝陽寺回到耿家的路,是我們用腿一步一步量出來的。
兩個時辰後,當疲憊不堪的我和春燕,扣住耿家大門上的銅環叫門的時候,我的心裏頭,竟然滿是慶幸。
幸虧回城的路隻有一條,我們不可能會走錯。
幸虧進了湖州城就是春燕的地盤了,更不可能迷路。
幸虧裴恩替並沒有追上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麵對他。
“咯吱——”,門開了,一張皺紋叢生的臉出現在眼前,哎喲,居然是王管家親自來應門。
王管家對我欠了欠身:“您回來了。請夫人跟我去西院會客廳,有人在等著您。”
有人?不就是耿天浩嗎?唉,到底還是沒能趕在他前邊回府,我有點懊惱。這下可好,被抓現形了。想起昨天,在得到我不再見裴恩替的承諾時,耿天浩目光裏的欣喜和釋然,歉意湧上我的心頭。我,該怎麼對他解釋我的食言呢?
百般糾結之中,已經到了會客廳前。剛邁進去,一個宏亮威嚴的聲音響起:“阮氏,你回來了?”
一驚之下,我向前看去,廳內正中擺放著一張茶桌,左右各有一人端坐。右邊一人,清雅脫俗,目光平靜,正是我的夫君耿天浩;而左首位端坐著一個華服老婦人,那麼剛才的話是出自她口了。
我注意了一下這老婦人。其實她倒也不算太老,麵色紅潤,氣質雍容,看起來不會超過六十歲,隻是頭發卻已經白了不少,青絲夾雜著根根銀發,梳得一絲不亂,配上她冷峻的神色,不知怎地就讓人有些壓迫感。
“這個老太太氣場挺強大啊!”我正在感歎的工夫,春燕已經趕過來,對著她行了個大禮:“春燕見過老夫人。”回頭看我沒動,又趕緊拉我,“小姐,快點見過老夫人啊。”
呃?她就是耿天浩的奶奶?那是長輩啊,我連忙學著春燕也行了個禮。
“嗬,阮氏你這大禮,老身恐怕承受不起。”
我抬起頭。這話什麼意思?怎麼這麼刺耳呢?不行,我得問個明白。
“棲雲做為老夫人的孫媳,向您行禮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老夫人這句承受不起又從何說起呢?”
“很好。原來你還記著自己是耿家的媳婦。那我來問你,耿家女眷要遵守的第一條家規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