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散記(1 / 2)

為了省點旅費,從赫爾辛基到斯德哥爾摩,中國作家代表團——團長王元化、諶容、孫靜軒,還有我,決定乘船而不坐飛機。

第二天一早,當我們踏上斯德哥爾摩的碼頭時,不由為前來歡迎的“陣容”感到吃驚。為首的是皇家學院文學院士、著名漢學家馬悅然夫婦,後邊是斯德哥爾摩大學漢語係主任、研究孟子的羅得壁先生,再後邊是我們的文化參讚、記者……整整一群人。馬悅然教授稍寒暄一兩句就搶著搬行李,急衝衝地說:“對不起,我們要快一點,市議長正在市議會大廳恭候各位,中午是瑞典議院議長在國家議會為各位接風,下午斯特林堡紀念館的負責人請你們參觀,晚上到我家先吃頓便飯,然後……”

原來瑞典人盡管不打仗,卻用打仗的精神做事情,那股玩命勁一點不比美國人差。從這天起,我們就像上足弦的陀螺一樣轉起來。瑞典朋友的熱情,使我們連累也喊不出口了。我們去參觀皇家圖書館,圖書館特意升起了五星紅旗;斯特林堡故居一些地方,是用玻璃牆隔起來的,諶容女士問:“可以進去看看嗎?”負責人說:“這裏隻有四種人可以進去。一是國王王後;二是諾貝爾獎金獲得者;三是主管文化的政府首腦;四是中國作家。請進!”馬悅然教授是瑞典皇家學院終身院士、大學終身教授,在歐洲文學界有很高聲望。他一天不落地和陪同人員一起跟著我們東奔西跑。他夫人則親自下廚為我們做中國飯菜……

但主人是看出我們累了。第三天晚上,馬悅然教授說:“明天咱們鬆散一下吧。我領你們去參觀瑞典皇家學院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

瑞典皇家學院,人們習慣稱作“瑞典文學院”,就是每年頒發諾貝爾文學獎的那個機構。它頒發好幾種大獎,其中最著名的是諾貝爾文學獎。該獎自1901年開始頒發,已發了好幾十年。這個學院設在斯德哥爾摩老城的中心,這裏有個小小的廣場。廣場周圍有幾幢23層的樓房,以前是瑞典政治、經濟的首腦機關。現在這些首腦機關搬到新建的現代化大廈去了。其中最主要的一座樓房是當年的議會大廈,也不過三層,樓下變作交易所,樓上就給了皇家學院。這個安排很有趣:它證明文學家再清高,也還是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上做文章。

我們從學院專用的側門走進去,拐了幾個彎,上了一層樓,來到一個大廳。大廳中部有個講台,兩側相向放了100多張座椅。講台、牆壁、椅子的木質部分,全用北歐風行的白色加金線油漆,講台後方一座希臘式塑像,估計是奧林匹斯山上主管文藝的官員。這個廳隻在授獎或新院士就職時用。平時院士們開會在隔壁一間小廳中。小廳一端是古斯塔夫三世的雕像,中間一個長條會議桌,兩旁放18隻座椅。皇家院士共18位,每人座位固定,從當上院士起到他告別這個世界止,始終坐在這位置上,不發生搶椅子的問題。因為一位不去,另一位就不能進來;誰走,何時走,要由上帝來決定。當然這也帶來一點麻煩,就是院士的老年化,平均年齡絕不在70歲以下。因為人選時已多半不年輕,何況一直要奮鬥終生。這個麻煩隨著醫藥事業的發達,越來越沒希望解決。為什麼是18名?單數不是好表決嗎?不行,19人數太多,17在瑞典語中的發音像一句粗話,古斯塔夫國王下令,就是18個了。

我們進入這個會議室,就被馬悅然先生讓到院士座位上坐下來。他說這時這屋子如此安靜,可是幾天以前,這裏曾有過十分緊張熱烈的爭論,而門外等消息的記者把門口和走廊曾擠得水泄不通。10月的一個星期四,是宣布當年諾貝爾獎金獲得者名字的日期,那天我們正在芬蘭參觀一家報社。報社一切機器都停著,所有工作人員都翹首等待來自斯德哥爾摩的消息,消息一到就馬上開機。在那裏我們就猜想到這裏的氣氛。

既然坐到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決策桌前,話題自然就會談到這項獎的評選情況。馬悅然教授介紹說,諾貝爾文學獎的評選程序大體如下:每年從11月份起,向全世界各著名的文學團體、大學、專家、作家發出數百封征求候選人提名的信件。沒收到信的人也有權提出候選人,提名信以次年2月底前寄出為有效。大致每年都要接到五六十位,甚至上百位被推薦人名單。所有的名單全交給從18名院士中選出的一個5人委員會去評審。到5月底,5人委員會評選出一個不足10人的小名單交給全體院士。同時學院就收集、翻譯這小名單中列名者的作品、資料。請世界上對某個候選人有研究的專家來作報告,介紹每個人的情況。再請對這位專家有研究的人來演講,對專家的報告作分析、評價。從5月至9月,院士們就埋頭讀這些作品、資料,聽有關報告,每周四聚會討論。9月份作一次模擬投票,模擬投票後目標可能又縮小了一點,大家再討論。10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四正式投票,當天就公布名字。有時爭議不決,隻好把投票往後推延。今年就後推三次,在第四個周四才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