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散記(2 / 2)

因為程序如此複雜,所以不可能當年提名當年就得獎,必須連年被提名,其名字才會在小名單中步步前移,其作品才會被翻譯、介紹到18名院士手中,才會因一年又一年的討論加深認識。有的得獎者是被提名十幾次才獲獎的。我想:獲獎者不僅要作品“出色”,也要有個好身體:熬得住年頭,因為此獎規定隻發給在世的作家。被提了幾年名,忽然辭世了,也就失去被評資格。

據馬悅然教授說,提名、評審的全部過程是嚴格保密的,候選人名單不會外傳。

我問他,既然這樣,怎麼每年臨近評獎,總有許多報紙在猜測和估計呢?比如今年,臨公布名單前10分鍾,還有個瑞典記者要和人打賭,說“不是艾青就是沈從文,反正是中國人”。

馬悅然笑道,這種估計、猜測甚至製造空氣,有多種原因,有的是出版社出了某作家的書,要擴大銷路,就放出空氣說這人會得獎;有時記者發現院士們在書店買了誰的作品,就此也會猜測這個作家會得獎。事實證明每年獲獎的名字與猜測的名字都不一樣。院士們是從不對這種猜測置一詞的,因為承認與否認都意味著泄密。

馬悅然教授是研究中國文學,介紹中國文學的。他被選入學院,人們認為意味著瑞典文學院開始把目光投向中國文學。馬悅然教授自己也表示過,他熱愛中國文學,在他的職位上為中國文學爭取應得的位置是他的奮鬥目標。這份熱心與友情,我們當然感謝,但我在一次談話中說,其實,中國人對自己的文學有自己的評判標準。我們雖重視諾貝爾獎,但並不企盼它,我們企盼的是更深入地開展兩國間的文化交流,真正為兩國人民相互了解,共享雙方在文化藝術上創造的成果做點好事。所以看到馬悅然夫妻在教學、研究之餘還翻譯、介紹了這麼多中國文學作品,為兩國文化交流不辭辛苦地奔忙,我們非常感動。他最近讀了李銳的《厚土》和錦雲的《狗兒爺涅槃》,連聲叫好,說中國不斷有好作品、好作家出現,真叫人高興,希望我們經常能提供點新的信息、新的作品給他。

他還說:“我知道國際上許多朋友對諾貝爾文學獎有意見,有不少意見是對的,這本來是一個國家設的獎,每年又隻評一名,院士們雖都會一兩種外語,但多半是英、法、德幾種語言,這當然限製了他們的視角的廣度和選舉的多樣性、普遍性。真正要公平、全麵地反映世界文學的成就,要靠多國設立多種文學獎來共同完成。我是搞中文的,擴大中國文學的影響,是我畢生努力的職責。”

從文學院出來,我們散步在老城的石頭街道上,先看了一座教堂,又逛了兩家古董店,最後買了一尊瑪雅文化的泥偶。抱著去赴宴,王元化笑我買的是假古董,諶容說不該在瑞典買墨西哥土產,我一律不回答。我有我的想法:墨西哥藝術品,瑞典買的,花一份錢留下兩種紀念豈不上算?至於假的,當然是假的,真的會這麼便宜?所以這一天我過得最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