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夜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雲朵幾次開門，眼前仍舊是灰蒙蒙一片混沌，廟宇修得也有些年頭了，承受不住這樣少見的暴雨，不多時，屋頂便漏起雨來，一開始隻是少許，後來竟隻剩顛散人睡的那塊地方和案桌前頭勉強幹爽了。因不想和瘋癲老道在一處，晏初隻得和雲朵窩在香案前那狹小的空間裏，綿密單調的雨聲催人欲睡，晏初淺眠後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靠到了雲朵肩上，他挪了挪酸痛的頸項，側目發現雲朵大睜著眼，坐得僵硬筆挺，任由雨水打濕了她整個左肩。晏初一把她將她拉過來些，責備道。“你傻麼？就這麼呆坐著淋雨，也不知道挪一挪？”雲朵囁嚅道。“可、可是將軍好像睡得很熟……”晏初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這個傻女人一動不動竟是怕吵醒自己，他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最終偏過頭淡淡道。“過幾天，我找人將這裏翻修一下。”說著，他的目光轉向角落裏的顛散人，若有所思地盯了半晌，突然雙眸一緊，咻地站起身來，快步走了過去。雲朵一臉茫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聽晏初提高聲音道。“你究竟是何人？”顛散人似睡得很熟，依舊鼾聲不變，晏初冷笑。“我竟差點忘了，今個兒是十五，附近的城鎮都在今日例行盤查，全城戒嚴，根本不會放人進京，你說你雲遊至此，那究竟是怎麼通過城關的？”顛散人翻了個身，卻是念叨著夢囈順便撓了撓腿，仔細看去，唇角竟帶有一絲笑意。“裝模作樣！”晏初忍無可忍，出手直取對方門麵，意圖將他拖起來，誰知在剛要觸到顛散人肩膀時，天際轟鳴，巨型閃電撕裂夜幕，廟堂瞬間亮如白晝，在一片刺眼的白當中，雲朵恍惚看見有層流雲般的光芒圍繞在顛散人周身，她本能地撲過去將晏初抱住，然後便失去了意識……耳邊傳來嘀嗒、嘀嗒的落雨聲，雲朵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她睜開眼，廟門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雨早就停了，天光一片晴好，外頭的山川樹木都綠得發亮，積水順著廟簷滴落下來，新鮮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雲朵深深吸了口氣，下意識地轉頭對晏初道。“將軍！雨停了呢！”身邊的人輕哼了聲，靠著香案的身體坐了起來，他睜開眼，瞳仁裏映出對麵嬌小玲瓏的女子，表情從歡喜到愣神再到極度驚愕……“將、將軍！”雲朵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從自己口中溢出嬌滴滴女聲竟讓她有些陌生。晏初先是一愣，而後迅速低頭看了看自己……十指修長有力，腰間是熟悉的佩劍，他激動萬分地站起來，感覺身體裏抽幹的力量又重新湧了回來。“將軍！我們、我們變回來了！”晏初轉頭看身邊的女子，他從未覺得這張臉如此順眼過，每每清晨醒來，看著銅鏡中這張臉，他都有種想把鏡子砸碎的衝動，他忍不住伸手去觸雲朵的臉，柔軟的觸感那麼真實，卻不是自己的，那感覺真好……雲朵麵紅耳赤，麵前的男子修長俊秀，好看得如同神祇，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忍不住對著鏡子顧影自憐，然後深深覺得軀殼裏的自己是在暴殄天物，她對著鏡子伸出手，不止一次幻想過這樣美好的男子與自己相對的情形，而如今他就在眼前……雲朵羞赧地低下頭。晏初沒有在意，他還沉浸在恢複本體的喜悅中，但很快，理智就讓他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他回身在廟堂裏轉了一圈，沉吟道。“那個道士……絕不是普通人。”經他一說，雲朵也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對哦！才碰到他，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過來居然換回來了！將軍，那位老道長該不是神仙吧？”“神仙？”晏初嗤笑，妖道還差不多，不過無論如何，終歸是換回來了，當務之急，是把雲朵頂著他身份拖下的後腿盡數拉回來。“走吧！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