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花開指尖的爛漫(2)(1 / 2)

他捂住臉,這次是真的嗚咽起來。俄頃,他又抬起頭,淚眼模糊地望著我,說:“可是,關鍵時刻,於烈她對我說了一句話,就一句話,我再也不想死了,我打定主意要像個男人那樣昂首挺胸地活下去。你猜她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我問,正想聽他接下來的回答,於烈已經回身把於焉扶了起來:“哥,你真的是醉了,還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幹什麼?走吧,我送你回房去睡覺。”

“對,不能說。”於焉把食指豎在嘴唇中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繼而又衝著於烈嘿嘿笑著,含糊地說:“那是我們兄妹倆的秘密,秘密……”

他趔趄著身子,被於烈半推半抱地攙挽著,上樓去了。

凝視著他們的背影,我的心頭瞬間有道電光火花一閃而過。

那天在念城的客棧,老板娘並非沒來由的請我們喝青梅酒。按理說那樣做對兩個孤身在外的女子來說是很不合適的,難免讓人誤解她動機不純。但此刻想來,個中緣由不過是老板娘太了解自己的酒了,從我和於烈的表現就可以看出,女人家對它具有天生的抵抗力,喝再多也是不會醉的。相反,男人們對它卻毫無還手之力,而且它更像是專攻男人心的,不僅要男人醉,還要讓他說出心裏話。

或許,老板娘執意在我們離開時把青梅酒當作禮物,竟是別有一番深意呢。

於烈再落座後,又熱情地給我布菜斟酒,而我這時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草草地吃了些飯菜,我便起身跟她告辭。

於烈用個一塊白布帕子給我包了一些她烤的餅幹,送我到門口時,她撳亮掛在門洞下的一盞玻璃罩子燈,溫柔的白熾燈光迅即照亮了前方的路徑。

“你不要走小路了,隻管從行車道回去,我會一直站在這裏看著你的。到了錦廬,打開你房間的燈,我能看到的,就放心了。”她說。

我朝她擺擺手,邁步走下三級石階,繞過鳳尾森森的竹林,轉眼看見錦廬模糊的輪廓隱現在蒼茫的夜色中。

天空中沒有月亮,遙遠的蒼穹裏隻能看到一顆小星星,閃爍著寂寥的一點孤光。山坳裏高高低低的樹木參差交錯,樹影幽暗,我走在平坦的砂石道上,長裙滑過路邊的草叢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從遠方趕來恰巧你們也在,癡迷流連人間我為她而狂野。我是這謠言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刹那火焰,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我扯開喉嚨,大聲唱著樸素的歌。少頃,耳邊傳來遠山的應和之聲——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

我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與自然萬物相比,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暫而又微不足道,但我們來過,就要留下痕跡,或輕淺,或深重。不要說什麼命運弄人,其實是我們自己的心,選擇了走怎樣的路,以及前往什麼地方。

走進錦廬,打開二樓臥室的琉璃花燈,我站到落地窗前向於烈家的方向眺望。於烈家門口那一盞燈光暗了一下又亮了,然後長久地暗下去,再未亮起。我明白那是於烈給我的信號,她知道我已經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