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可不就是這樣,說簡單就簡單,說複雜就複雜。好在你爸爸是個謙謙君子,躲在他這棵大樹下,我們母女倆盡可以安心乘涼的。”媽媽也笑了,情緒逐漸放鬆下來。
“據我觀察,這麼多年來,若是沒有媽媽的運籌帷幄,是不可能有爸爸今天的輝煌成就的。”我由衷地說。
“這也得拜那篇文章所賜啊。”媽媽的聲音又低沉了,“那篇文章讓我看到了人性的險惡和世事的無常。而你爸爸一直都是個理想主義者,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我既然選擇了跟你爸爸同舟共濟,就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他擋住明槍暗箭,然後,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可是媽媽,你為什麼不讓我告訴爸爸我現在住在錦廬呢?在錦廬有你和他的共同回憶,我覺得告訴他也似乎沒什麼不妥啊?”我驀然想到媽媽一再對我的叮囑。
“那是因為……”媽媽卻吞吞吐吐起來,“如果你希望我們家今後一直太太平平的,就一定要聽媽媽的話,至於什麼時候對你爸爸說,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的。”
聽著媽媽那冰冷的聲調,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難道在爸爸和錦廬之間還有什麼會涉及到我們家太平的隱秘嗎?
我忽又記起那日在陽光中看見的一幕亦真亦幻的情景,以及爸爸說他到念城尋訪過故人的話語,隱隱感到在爸與青裳之間,或許真的有什麼隱情存在,而這隱情或是媽媽不知道的,又或是媽媽知道但極力想要回避的。媽媽從來就是一個心機縝密的人,若不是我發現了當年署名丹棘的文章,媽媽今天是斷不會一下子向我傾吐如此多的往事和心聲的。
對一個女人來說,保護家庭捍衛愛情都是當務之急,一輩子不能鬆懈的。所以,既然媽媽認為過往種種幹係到我們家的太平,那就是天大的事,我一定會遵從媽媽的意願的。想到這兒,我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對媽媽說:“媽,你放心,我會照你說的去做的。”
“好孩子!”媽媽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了。
“不過有些事情一味回避,也不見得就是上策啊。”我頗為隱晦地接著說。
“媽媽明白。隻是過去了這麼多年,好多本以為已經煙消雲散的記憶再被勾起,對誰都不會太好過的。”媽媽心事重重地說。
“今天跟你聊了這麼久,媽媽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媽媽,再見。”我合上手機,看一眼壁上的鍾,真的已經很晚了。
我打個哈欠,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打開衣櫥取出換洗的衣服。一瞥間,那個銜在老虎嘴裏的銅環在我的眼中劃過一道淒冷的光芒。而那條原本掛在銅環上的長絲巾又滑落下來,在衣櫥底部的木板上堆成一堆。
我探身進去,伸手撿起絲巾,待要再次掛在銅環上時,冰冷的金屬觸感從我的尖一路滑向臂肘,我倏的縮回手。外麵很熱,那銅環卻似乎總是保持著很低的溫度,真是奇怪。
我怔了半晌,然後定定神,把絲巾理順依舊搭進銅環裏,並隨手綰了一個寬鬆的結。絲巾很輕,貼著衣櫥的內壁微微起伏,好像那個老虎頭是活的,會呼吸的,絲巾被它呼出的那縷看不見的氣息撩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