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我被關在京畿大獄中的第三日,亦是連瀛回宮的日子。因著葛曉東的特別看顧,這三日裏獄卒對我倒還客氣,吃喝用度上也不算苛待。
褚雲深和褚昭昭亦被單獨扣押了起來,因著褚雲深是朝廷命官,是以他二人的關押地點並不在平民犯事的京畿大獄,而是在大理寺按察司。
這幾日我雖身在獄中,卻是難得的平靜。細想近來所發生的事,我也多有自省,知曉是自己太過魯莽、衝動,也太過妄想、天真。
姑且不論褚昭昭與褚雲深究竟是否親生兄妹,單憑那一夜褚雲深的所作所為,已教我徹底死了心。
楚璃是溫潤如玉的,待人親切和善,令人如沐春風;而褚雲深,骨子裏不過是個喜好權勢的出仕之人,內心陰暗,行事也過於狠戾和不擇手段。
如今我已想得通透,一旦此事了結,我便離開清安,不再給連瀛平添煩惹,也不再給自己留任何念想。
而眼下我唯一擔心之事,便是蒙紹,不知他是否能保得性命。
……
鐵門“啪嗒”打開,有腳步聲緩緩傳來,應是獄卒來送吃食。我看著這座三重玄鐵門所鑄成的大獄,這是專門關押重犯的地方。如今此處除卻我以外,尚無旁人出入。
大約是葛曉東為了遷就我,特意吩咐將我單獨扣在這裏。他是個會為旁人設身處地著想的好將軍,馬琳是有福氣的。
如此想了片刻,那腳步聲便又近了。須臾,但見一角明黃衣袍落入我的眼中。我尋著那耀眼明黃抬首望去,是連瀛,一雙鳳眼微眯,隱帶倦色。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然醞釀半晌,卻覺嗓中幹澀不堪。心裏千言萬語,隻低低喚出了一聲“大哥”。
連瀛並未走進這扇鐵門內,隻隔著那冰冷玄鐵看著我,目中有失望,亦有傷痛。
我能猜到他此刻定是對我失望至極的。畢竟三日前,我想要救走的,是奉清逆臣馬潛的女兒。
馬潛於他而言,有恩情,亦有威脅。若非當時馬潛暗中私藏連闊旨意兩年,又在關鍵時刻助他即位,想來如今他不是仍在過著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便是已被連氏旁枝害死了。
可馬潛對他的恩情裏,到底還是存了私心的。又或者,馬潛一直以為他隻是一介武夫,從頭至尾便是想要控製他,挾天子以令諸侯。
……
此刻不是沒有愧疚的,尤其是在這樣的情境下,他半句話也不說,不責不罵,更是教我難以心安。何況此次牽扯進來的,還有他的兩名愛將。
“大哥,”思忖半晌,我還是打破了這異樣的沉默,“你要如何處置,我都無話可說。”
連瀛仍舊沉默以對,半晌,方低低歎了口氣,道:“問津,你悔嗎?”
我木然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此時隻聽連瀛又歎道:“你悔的是夜闖馬府,還是錯認褚雲深?”
原來我的私心,他都是知曉的。我為何要留在清安,為何會如此愧疚……
“你去見過褚雲深了?”我低低問道。
“他畢竟是朝廷命官,”連瀛停了片刻,又道,“也是我的恩人。”
是了,無論褚雲深出於何種目的、何種心態,他畢竟曾全力襄助連瀛即位,又替連瀛鏟除了馬潛……不可否認,他是連瀛如今穩坐王座的最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