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盛謹所言,為了迎涼寧的澤福公主入未央宮,蕭逢譽果真置備了更為華麗的千丈錦緞,隻不過,這一次並非鋪在風都城門前相迎,而是順著城內入宮所必經的日月門,一路向東鋪進了未央宮內,直抵為澤福公主備下的玉傾殿。
而我,便站在這千丈軟紅之側,等著蕭逢譽和旁的女子相攜踏入。眼見此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忽然生出了新人舊人的感慨來,雖說無稽,卻也真實。
畢竟,我亦曾被這盛大的霞錦所讚歎,所感動。
隻是如今再見此景,我卻成了旁觀者。這個中滋味,不可謂不難受。
此時涼寧的送親隊伍已浩浩蕩蕩過了日月門。恍惚間,我似是看到了十四歲那年的自己,亦是這般盛大的儀仗,緩緩入了大應宮。
思緒這樣飄忽了一陣,涼寧的送親儀仗已然近前。此時身為迎婚使者的盛謹早已出列相侯,待到澤福公主的婚輦落地,他便上前伸出手接了澤福下輦。
這是九熙宗室自古傳下的迎親之禮,女方婚轎落地,男方必使一位身份尊貴的男子出麵相迎,方顯對婚事的重視。
此刻但見珠簾之後緩緩伸出了一隻玉手,緊接著,澤福的麵容也從車輦內探了出來。
經年未見,她朱顏未改。
我眼見此情此景,又生出一陣感慨,沉浸在了回憶之中。畢竟和親公主,我亦曾為之。這樣盛大的迎親禮節,我亦曾經曆。
感慨萬分之際,我已是不自覺淚流滿麵。身側一名可人的宮婢見狀,忙上前對我低低道:“小姐怎得落淚了?”言罷便遞上一隻手帕,供我拭淚。
我接過絹帕,正待開口言謝,卻見迎著澤福的盛謹已偏過頭來,用他那雙鳳目微眯著看向我。大約是方才那宮婢聲音太大,教他聽了去。
我兀自覺得尷尬不已,忙拭了麵上淚痕,不欲教蕭逢譽看見多想。再抬首時,卻恰好瞧見澤福正順著盛謹的視線向我看來。
四目相對之下,澤福好似受了驚。她硬生生停下腳步,顫抖地用手指著我,雙唇微啟,半晌,才勉強吐出兩個字來:“王嫂?”
因著澤福的這個稱謂,霎時間,未央宮前的觀禮之人皆朝我注視過來,連帶蕭逢譽亦不例外。
忽然成為眾人矚目,自然非我所願。我側首看了看不遠處蕭逢譽那驚疑神色,不禁心下慨歎,經年不見,澤福仍舊如從前那般心性單純,不知世事。
這倒也是福氣。
大約是見我半晌未動聲色,此刻但見澤福又朝我再次疑問道:“你是王嫂?”
我隻得啞然失笑。
倒是盛謹最先反應過來,不知低低對澤福說了句什麼,她已立時斂了神色,倚著盛謹繼續前行。行至我身旁時,澤福明顯腳步微頓,朝我投來了疑惑的一瞥。而在眾人麵前,我卻隻得假作不知,僅是朝她頷首微微一笑。
待到瞧見澤福入了未央宮的正門,緩緩消失在我眼前之後,我方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