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舊站在原地,將腰中的驚鴻劍抽出,冷冷對許景還道:“許將軍,我要覲見王上。”
“王上政務繁忙,無暇見客,”許景還不假思索地回道,“刀劍無眼,言小姐還是快些離去吧。”
他話到此處,我已知曉今日難免一場血戰,不禁將執著驚鴻劍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向許景還,回道:“此話正是問津想要說的。”
段竟琮如今是父親唯一的血脈,今日我便是拚卻一死,也不能讓許景還動了他。
許景還好似對我這般堅定的態度有些意外,挑起一道星眉道:“小姐可知你今日之舉意味著什麼?你想以一己之力救下太清王?這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他犯了什麼罪,你們非要殺了他?”我並未回答許景還的話,隻是冷聲質問道。
許景還聞言卻笑了起來:“小姐難道不知嗎?太清王並非段氏宗室。單單混淆王室血脈這一條罪狀,便是死罪了,更何況他還有恃無恐地白白坐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之位……”
許景還停頓片刻,繼續道:“方才王上已下了聖旨昭告天下,獨孤一族欺君罔上,罪不可赦,九族誅連。”許景還麵上有些桀驁:“想來此刻,京畿禁衛軍已在捉拿獨孤一族的路上了。”
“什麼?”我聞言驚呼出聲,心中卻隻能暗道段竟瑉當真好手段。他再一次挑了舉國同慶的佳節當日,出其不意地行了兵刃之事。正如同從前攻奉一樣,八月中秋前後,當真是他出手的良辰吉日!
此時但聽我身後忽然傳來段竟琮的幾聲大笑,那笑聲之中的悲壯之意再也明顯不過。我轉身去看段竟琮,他此時正單手扶在一株百年老樹上,不可抑製地大笑道:“好,好,好。段竟瑉,果然是好!”
他轉首望向我,眼中滿是悲涼、不甘、憤怒以及嗜血的恨意,然而那種種色彩終究隻化為了一潭死水,定定地看著我,麵無表情地道:“問津,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話?”
他的嘴角緩緩流下一絲鮮血,然而他自己卻是恍若未聞,隻對著我繼續道:“那日你在奉清朝堂立下的誓言……我願替你承擔……”
他邊說邊從懷中顫巍巍地將我從前贈予他的成心鎖掏出,遙遙遞給我道:“他比我狠心,這枚鎖片,終是沒能保下我的性命……”
我眼睜睜看著段竟琮倚靠在那樹幹之上,頹然地緩緩滑落在地,手還保持著方才欲將鎖片遞給我的那個姿勢,然一口鮮血已噴在了我的成心鎖上,他吃力地道:“物歸……原主……”
言罷他已再不能說出一句話來,胸腹兀自痙攣了一陣,便忽然快速地倚靠著老樹跌落在地。他沒有閉上雙眼,生命的最後一瞬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好似在對我訴說自己的不甘與憤怒。
我立在原地半晌未動,簡直不敢相信此時眼中所見之事。段竟琮他,為何會忽然……
“原來他早已預備了毒藥,竟是服毒自盡了。”許景還無情冷酷的聲音緩緩傳來:“這樣也好,走得也有尊嚴一些……”
不待我反應過來,許景還已越過我,行至段竟琮身前,將左手探在他的鼻間,須臾,自顧自道:“是斷氣了。”
我失魂落魄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仍處於震驚之中難以清醒,可此時許景還卻忽然一個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將段竟琮的首級割了下來。
我見狀終於忍不住大叫出來,似發了瘋一樣執著驚鴻劍,對準許景還嘶聲力竭地大喝道:“你做什麼!他已經自盡了,你為何不能留他一個全屍!”
想是我此刻的模樣太過嚇人,許景還眸中分明閃過片刻殺意,須臾才又對我解釋道:“太清王手段高超,誰都不能保證他是否服了假死藥……唯有割下首級,請存才能去向王上複命。”
我看著許景還手中提著的段竟琮的頭顱,那是父親在這世間的唯一骨血!那是曾經視我如珍寶一般的竟琮哥哥!而今,他卻一夜之間身首異處,教我怎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