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隻覺這隱忍了三個多月的憤怒、憎恨、失望、心痛等等情緒,終於在見到段竟瑉之後盡數爆發出來。我抬起那隻指了他半晌的手,化為一個巴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煽在了他的頰上。
“啪”的一聲脆響傳來,打中他的同時,我亦像是虛脫了一般跌倒在地,顧不得膝蓋磕得生疼,隻知道吃力地用雙手支著地,俯首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次,段竟瑉並未再扶我起身,隻是在我斷斷續續地大哭之後,忽然嗬斥著打斷了我:“卿綾,你恨我怨我,我又何嚐不怪你?你自己做的哪裏好了?”
但聽段竟瑉對我大聲嗬責道:“當初你我相逢之初,你從未告知我你是涼寧的和親公主,直到我對你……你才告訴我。可當時我去應國是有任務的,父王派我和請存秘密入應,是去刺探應國虛實的!當時兩國開戰在即,我如何能帶你走?我如何能讓父王知道,我愛上了靖平公主,將她從楚應太子的手中搶了過來!”
他俯首指著兀自坐在地上淚眼朦朧的我,繼續道:“應亡之後你便執意出家修道……這也罷了,我總想著再過兩年,等涼應之戰的事情過去了,你心裏好過了,我便去向父王求婚。豈知段竟琮卻先我一步求娶於你,而你不僅答應了,且還在大婚前到雲陽山上對我說出那番絕情絕義的話來,難道我心裏就好受了?”
他深吸一口氣,傷痛地閉上雙眼,不無唏噓地道:“再然後……我便知道了你是身世,與我是親生兄妹……卿綾,當時你想走,我也隻能放你走……可你是涼人,即便我們的母親來自奉清,可我們畢竟是涼人,身上流的是段氏族血。你怎能滯留奉清,為了連瀛和褚雲深,同你的家國對抗?”
他那鏗鏘有力的質問聲繼續傳來:“你為了勸戰不惜跳城樓,為了挽救奉清氣數就去九熙促成易幟,如今你又為了你那該死的義兄,千裏迢迢護送他的私生子從九熙前往奉清,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掩護於他……卿綾,難道我不生氣嗎?你是涼寧人!你是段氏血脈!”
他揪著我的前襟,惡狠狠地道:“身為涼寧的公主,你卻胳膊肘向外拐,寧願幫著外人也要和我作對,我難道就不惱你?我早就說過,你不過自恃我舍不得殺你,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觸我的底線!卿綾,你應該知道,你犯下的錯,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足惜!你如今的行徑,是在叛國!”
叛國?好大的帽子嗬!可我言問津,又哪裏來的家國?連段竟琮都死了,言家一脈也絕了嗣,如今我在涼寧更是舉目無親。難道我要認眼前這個喪心病狂、嗜血征伐的涼寧君主作親人嗎?
我抬首看向此刻怒氣衝天的段竟瑉,冷冷質問道:“你要一統九州,我不攔你。可你非要用這樣不擇手段的法子嗎?涼寧如今已嚴重內耗,舊應地界也蠢蠢欲動,你卻一意孤行發起攻奉大戰,我屢屢相勸你也不放在心上。段竟瑉,如今整個九州都因你而生靈塗炭,你當真以為你是功大於過嗎?後世會如何評價你?史官會如何記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