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恒黎宮,我便一直坐在車輦之中,除卻護送使靳梓軒和極少數人之外,隨我前來的將士們,並無人知曉坐在車輦中的我究竟是何人。直至現在,他們當中也沒有幾人見過我的廬山真麵目。
我輕輕戴上麵紗,從車輦上一躍而下,剛站穩腳步便瞧見河對岸有一艘小船正快速行駛而來。待到了近處,那船上跑下兩名青年將士,對著靳梓軒道:“吾乃奉平覆侯之命,前來請示靳大人,可否揚帆到河中心一敘?”
去河中心嗎?這的確是最保險的法子,雙方皆行船至冥河之上,無從埋伏,便是有什麼詭計陰謀,也無從實施了。
此時但見靳梓軒已輕輕點頭,對那兩名將士道:“煩請轉告平覆侯,靳某這便行船。”言罷他又轉向我,道:“小姐,你可準備好了?”
我對靳梓軒輕輕點頭,客氣回道:“有勞靳大人。”
豈知我話音甫落,褚雲深的那兩名手下卻又道:“平覆侯大人請小姐出示信物,否則隔河兩望,小姐又戴著麵紗,大人無從辨認小姐容顏。”
信物?我遠遠地向河對岸眺望,隱約可見一襲出塵的白衣在秋風中飄散。的確,今日天色陰沉,又隔著冥河的水汽,單看身影確然難辨對方是誰。
可是褚雲深又哪裏給過我信物了?我下意識地撫上腰間,斟酌片刻,還是舍不得將驚鴻劍取出,也不放心將劍交給眼前這兩名將士。我思前想後,唯有對那兩人道:“你們去回平覆侯的話,‘一山,一水,一心人’,這便是我的口信。”
聽聞此言,那兩名將士麵麵相覷,抬首卻見我不似玩笑,便隻得匆匆跳上船,回河對岸複命去了。約莫一炷香後,冥河之上忽然揚起一座頗為華麗的船帆,當先有一人獨立船頭,有如謫仙,遙遙望去,旁人認不出,我卻不會認錯。
正是褚雲深。
靳梓軒見狀,連忙對我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自己便先頭一步上了船。我亦不敢怠慢,從車輦內取過隨身包裹,尾隨他而登船。
獵獵秋風夾帶著冥河的水濤聲,我的麵紗幾次都要被吹落水中。此時我的心裏,究竟是忐忑?解脫?歡喜?亦或是難過?連我自己也說不出。幸好有麵紗覆著,否則我也不知自己會以什麼表情去麵對褚雲深。
待我回轉思緒時,行船已近了河中心。雖說褚雲深的船比我們先行一步,然我們順風而行,倒也漸漸追了上來。雙方幾乎是同時到達河中心,靳梓軒已前往船頭,準備迎接許景還。
我隔著近在咫尺的兩個船頭,向褚雲深身畔立著的那人看去。一段時日不見,許景還並不似我想象中那般頹靡,身上甚至不見半分傷痕,想來蕭逢譽和連瀛待他尚算是客氣的。
此時但見靳梓軒與褚雲深已寒暄完畢,他們皆默契地示意將士在兩艘船頭之上搭建水梯,好方便我與許景還一來一往。這兩座水梯緊緊挨著,一個迎,一個送,互不相耽。
我再抬首看了一眼靳梓軒,他亦朝我微微頷首告別。見此,我也不再猶豫,抬步踏上水梯,緩緩往另一艘船上行去。與此同時,許景還也踏上了另一座水梯,與我往相反方向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