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始終不能相信段竟瑉會自盡。
他怎麼可能自盡?他的人生之中,從無“自盡”二字!他的家國還未洗去戰敗之辱,他的妻兒還孱弱無護,他還沒對我留下隻言片語……
……
“末代君王。不會的,卿綾,你說,我若將王位傳與你,會是如何?九熙和奉清是否會放過涼寧呢?”
“有些話,再不說隻怕沒機會了……卿綾,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卿綾,我給你的那道遺詔,是真的。”
仔細回想昨日我臨去時他的種種言語,我才肯漸漸相信他是早有此意。也許,他真的不願麵對這一場敗績。
永不言敗的段竟瑉,終究還是敗了。可他以一己之力,登上涼王之位,還將九熙、奉清兩個強盛富庶的國家逼到如今的局麵,這天下又有誰敢說他是敗了?
我終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緩緩站起身來,對胤侯道:“如若您願意,我想親為王上修整遺容。”
胤侯聞言,深深地點了點頭,道:“你是他的手足,此事由你為之,最為合適,想來王上亦應無憾了。”
我拭去麵上淚痕,強忍著道:“煩請您以國喪之名,修書九熙與奉清,逝者已矣,我要扶靈回國。”
胤侯再次點點頭,道:“好,明哲駙馬已出城前往奉清王陵處,知會感業王,想來今日之內,便有回話。你可還有話欲單獨對王上說?”
我搖了搖頭:“他死前既無話留給我,我自然也不再去打擾他了。我想說的話,他心裏都明白。”我不願再呆在這座殿內,原是想尋個話題離去,可瞧著胤侯,卻忽然驚覺此時正值九州敏感時機,若是段竟瑉自盡的消息傳回涼寧,難保不會又掀波瀾。
我想起段竟瑉留給我的那道遺詔,他昨日還曾對我言道,那遺詔是真,如此說來,唯今耽誤之急應是先將這道遺詔公諸於世,在送段竟瑉遺體回國的同時,先讓天役登基才是!
思及此處,我已斂去悲容,對胤侯正色道:“王上有遺詔留予我。”
……
身為一國之君,段竟瑉的身後事已不能再耽擱,更何況如今涼寧國內正值多事之秋,戰敗、起義、內亂……千頭萬緒。好在連瀛的身後事才結束不久,奉清禮部一切置備皆很充足,是以段竟瑉的喪葬倒也辦得極快。
此次連覺很是仁義,並未再糾纏於連瀛與段竟瑉的種種恩怨,且下了旨意,命禮部務必厚辦段竟瑉的葬禮,就連陵棺也選得奢華非凡。我見狀不禁為連瀛的在天之靈感到欣慰,他這個兒子,已充分體味到了“退之”的真諦,願意將這一場師徒間的恩怨,就此了結。
對於我要親自扶靈回涼寧的事,連覺和褚雲深並未多加阻止。蕭逢譽也僅僅是勸阻了一番,見我執意如此,便也不再多言。的確,他們皆知曉,我這次回涼寧,不僅是為了段竟瑉,也是為了回去平定涼寧的局麵。畢竟,段竟瑉的遺詔,在我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