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做賊(1 / 3)

一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我背著從欽安殿搜出來的珠玉珍寶艱難地行走在漆黑潮濕的地道內。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可我還是忍不住懷疑,建這地道的工匠是不是跟皇帝有仇。明明知道這是修給皇帝逃命用的通道,還做得這般陰暗狹窄,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們的企圖。

這條地道是我在十天前無意中發現的,那天我在七八個宮女的簇擁下去慈安殿給太後請安,順道再次勘測了一番地形。結合老頭子這麼多年辛苦培訓,再經我火眼金睛地一頓搜索,果然發現了這條通往宮外的暗道。

這條暗道通向城外的小樹林,為防意外,我已經偷偷溜過兩次,所以這會兒還算駕輕就熟。隻要一想到明兒早上得知皇後失蹤後顧宰相那張青白交加的鞋拔子臉,我心裏就一陣暢快。他也不想想,我秦漓是何等人物,整個京城的偷兒騙子有誰不知道我的大名,那老家夥區區五千兩銀子就想收買我,真是掉身價。虧他還自以為聰明地扣下一半工錢未付,傻拉吧唧的,也不想想這宮裏頭多少金銀珠寶。但說我背上這不大不小的包袱,隨便摸顆南海珍珠出來也不止這個數。

說起來的話,還真得感謝顧家那位花容月貌的大小姐,若非她勇敢無畏地追求偉大的愛情而與營山花房的小廝私奔,也輪不到我秦漓的出場。皇後娘娘,這是多麼高貴優雅的名詞,好歹咱也當過一回國母,以後跟俺徒子徒孫訓起話來腰板也格外挺直不是。

唯一遺憾的是,做了一個月的皇後,卻連小皇帝的麵都沒見著。雖然顧宰相說那小皇帝昏庸無道、愚昧無知,可好歹也是咱們北朝的老大,那是多麼金貴的人物呀,沒準還長著三隻眼睛四隻手,不然人家怎麼就能當皇帝,而我卻隻能做飛賊。

顧宰相還說了,小皇帝脾氣暴躁,性格沉鬱,讓我多讓著他。我本來也想借此機會好好發揚一番我那潛藏在骨子裏的溫柔賢淑,善良純真的傳統美德,也讓家裏那位碎嘴話辣的老頭子看看我也是有做賢妻良母的潛質的。可那小皇帝恁是不給我機會,成親當晚,他硬是連蓋頭沒掀就撒腳離去,好像我是洪水猛獸一般。待我急急忙忙撤了紅蓋頭,探頭探腦地朝門外看時,隻瞅見了他最後一個華麗麗的背影。真是掃興,我原本還打算回去跟老頭子好好炫耀一番的。

皇後的身份的確尊貴,卻也是個箭靶子。這些天明槍暗箭地不知擋了多少,若非我心眼夠多、臉皮夠厚、手段夠毒,不說被害死,氣都不知被氣死多少回了。那老太後是不管我的,大部分時候都窩在宮裏吃齋念佛,平日給她老人家請安時,她也不理不睬。這個中緣由不說我也明白,不就是因為“我”是顧宰相的女兒麼。

那顧老頭子的勃勃野心可是滿朝皆知,北朝朝政軍權,皆在他一手掌握中。老太太和小皇帝拿他沒辦法,就來冷淡他女兒我了。當然,正是有了這一層淵源,再加上小皇帝後宮妃嬪眾多,那金主兒才沒想到要找我圓房。要不然,我那極端手段一施展,可真是——要成了北朝遺臭萬年的大罪人喲。

點完兩個火折子,地道出口近在咫尺。我心中一樂,警惕放鬆,快步往前衝去,全然沒料到某個黑暗角落有一強勁掌力迎麵而來。待有所察覺時,已躲閃不及,胸口狠狠地挨了一家夥,振得我五髒六腑全皺成一團,肺中一片混沌,差點沒喘過氣來。好在這家夥功力不深,沒有傷到我的內髒。

“女的?”黑暗中傳來疑惑的男聲。我心中那個氣呀,眼眶鼻孔到處冒火,噌地跳起身,一腳朝那發聲之地撲去,拳打腳踢。“老娘是你姑奶奶。”他娘的,竟然敢吃本小姐的豆腐,不想活了,今兒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我越打越起勁,直到腳下那人嗷嗷數聲,漸無還手之力,這才擦一把潮汗,轉身將跌在地上的包袱背上,不在理會地上那人的呻吟,罵罵咧咧地走出地道。

天亮時回到了老頭子和我的賊窩。屋裏居然沒有人,隻在廳中的矮幾上留了張缺了一角的杏黃紙箋。老頭子小氣慣了,我也見多不怪。真正讓我挑腳的,是那紙箋上歪七扭八的一行字,上書:“離鄉數栽,不勝牽掛,為師返鄉尋友,不日便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