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做賊(3 / 3)

當然,魯直的粗俗一向隱藏得很好,就比如現在,這遊人如織的煙雨樓,魯家六少爺斷是半個髒字也不會說。他風度翩翩地搖著折扇登上二樓,嘴角帶笑,文質彬彬,可為京城禮儀之楷模。打發走熱情如火的店小二,又和各位慕其美名的客人點頭示意一番,他這才瀟灑落座。

桌下四腳風雲霹靂,桌上二人麵不改色。魯直笑顏如花,嘴角不動,從牙縫裏擠出質問的話,“你娘的,這臭小子真夠狠,一躲就是一個月。上回你小子設計我在萬花樓出醜,哥哥我可沒跟你計較。你倒好,連個人影都不見。你他奶奶的躲著我是不是?”

我“嘿嘿”傻笑兩聲,諂媚地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討好。“是小弟我不對,今兒給哥哥賠罪。這頓我請,行了吧。”魯直是個愣小子,從我們遇見到現在,這家夥恁是沒瞧出我的女子身份來。有時候我看著鏡子裏雖不說傾國傾城,好歹也清秀可人的臉,實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要不,那就是魯直的眼睛有問題。

魯直眯著眼睛逼近我,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雙眼看了半天,忽地眨巴起來,賊兮兮道:“秦漓你小子到哪裏騙人去了?不然你哪有錢請客。”一邊說話還一邊懷疑地伸手在我衣服上摸了幾把,嘖舌道:“吉慶齋的綢衣,連哥哥我都穿不起,秦漓你小子做了筆大的。”

我趕緊拍掉他的手,朝四處瞄了幾眼,神神秘秘地回道:“天機不可泄漏,我可是為了你好。”魯直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他知道我暗地裏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並不點破,有時候還表現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不過這件事情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不該說的絕對連半個字也不說。畢竟,他是官,我是賊,好歹也有所顧忌。

魯直聰明地沒有追問下去,迅速轉移話題,眉開眼笑地說起京中最近發生的趣事。萬花樓又新來個俏麗可人的姑娘,一腔吳調那個叫銷魂蝕骨;西正街新開了家酒樓,供的全是正宗梁菜,一試之下,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了;南門頭出了件殺人大案,滿門十餘人無一幸免,驚動了禁軍統領,如今全城戒嚴,好不焦心;等等。

我倆說得正帶勁,魯直話頭一轉,忽然笑道:“這些事情你居然絲毫不知,由此可知,你小子這個月都不在京城。原來是出京荼毒外人了,真不知是哪裏的可憐人如此倒黴。”

我不在京城?開的是什麼玩笑。小爺我可是在京城的腹地,正得不能再正的大內皇宮。當然這話可不能說給他聽,所以我隻是笑嘻嘻地不回話,道:“今兒九月十五大朝之日,你魯六少爺不去上朝,卻無所適事地坐在煙雨樓看美女聊天,莫不是京城出了大事。你說我這樣的平頭百姓要不要拾掇拾掇,趕緊出城避難去?”要是顧宰相和小皇帝真打起來,這受罪的可不就是我們這些良民嗎。如今我這假皇後一走,指不定引出什麼事端來。顧宰相或小皇帝任誰找個理由,不就打起來了麼。

魯直捏著白瓷小酒杯一口喝幹,瞥了我一眼,劍眉一揚,很是輕蔑的樣子。“我說秦漓呀,你小子一個月不見,膽子怎地比老鼠還小。今兒陛下不過偶感風寒沒有上朝,你怎麼就想歪了。你說你這腦袋瓜子裏頭到底裝的是什麼玩意兒?漿糊?大糞?”說完又嘿嘿一笑,像摸小狗一樣摸摸我的腦袋,然後拍著胸膛作豪氣壯誌狀,雲:“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小子怕什麼?”

我不理會他言語中的奚落,也嘿嘿笑了兩聲。是呀,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頂著,他魯家跟小皇帝走得這麼近都不怕,我急個什麼,又沒有誰知道我做過假皇後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連皇後失蹤這麼大的事也沒傳出宮來,那小皇帝和老太後還是有點本事的。

“不過陛下今兒還真奇怪,竟然連我都不見。”魯直皺起眉頭,低聲自言自語。我心道,那是自然,我這假皇後一溜,宮裏頭不知亂成什麼樣兒,那小皇帝正忙著給我擦屁股,哪有時間理你這小毛頭孩子。

我又細問了幾句,確定魯直的確不知道那些宮廷隱蔽,遂不再多問,二人喝得差不多了,便就地告別。我也歪歪斜斜地倒在白膘馬上回賊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