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不理會魯直的道歉,一聲不吭地拂袖而去,連地上那把青光閃閃的長劍也不加理會。魯直轉身看著我,揚手指著我,扁扁嘴,哆嗦了半天,卻一句話也沒說。
我被魯直領到他的閣樓,小樣兒,果然是官宦人家,這小閣樓裝修得多氣派。柱是柱,梁是梁的,要多神氣有多神氣。我一會兒跳上梁摸摸屋頂雕花的童柱,一會兒竄上窗台瞧瞧那一馬三花的窗欞刻花,口中嘖嘖有聲。看不出魯直這小子平時不顯山露水的,想不到家底如此殷實。經我火眼金睛這麼粗略一估算,單單這間房,沒個萬兒八千兩銀子可布置不來,更不用說擺在書架上那幾盞徽墨和架上那幾座素淡青瓷屏風,景德官窯的出品,外頭可是天價。
“你小子怎麼又折回來了,還走後門翻牆,你能耐啊,還是賊性不改?”魯直嘴裏說得嚴肅,臉上卻無半點責備之色,好歹這是我第一次登門拜訪,這家夥還是很將禮貌的。我笑嘻嘻地從他手裏接過茶水一口喝幹,腦子又清醒了些。看看魯直,他的一雙眼睛清澈如山泉,全然沒有喝高的醉相。想不到這廝的酒量如此之好,亦或是他有何絕妙醒酒湯藥?我明明記得道別時他也東倒西歪人事不知。
不過此時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眨巴著眼睛朝他靠了靠,這家夥回來後肯定沐浴過,身上有股子清爽的香味,十分好聞,讓我忍不住又靠得近了些。
“一看你小子這副無奈模樣就知道準沒好事,說吧,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魯直這廝最近是越來越聰明了,簡直就像我肚子裏的蛔蟲。我“嘿嘿”地笑了兩聲,拉著他的袖子求道:“小弟最近沒地方住,想找大哥借個落腳之地。”
魯直聞言劍眉一揚,盡是好笑之色,“秦漓你到底得罪什麼人了,竟被逼得猶如喪家之犬?不過沒關係,哥哥我義薄雲天,自會罩著你。你就在我這兒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有哥哥我給你撐腰,沒人敢動你分毫。”
我心中感激,臉上卻不以為然,笑了兩聲,哼道:“你少給小爺我來這套,當初你跟你家老頭子吵架,不也離家出走躲到我那賊窩一住就是半個月,小爺我可連個屁都沒放。我邀過功嗎,如今不過給你個機會投桃報李,你娘的竟然連義薄雲天都說出口了,臉紅不紅呀?”
魯直笑嘻嘻地攤手作為難狀,“當初我進賊窩的時候把你家老頭子哄得多開心,隻差沒收我當幹兒子了。可你小子一進門就給我惹麻煩,要知道,你剛才打的可是我七弟,七弟你知道嗎?他的脾氣可不大好,指不定哪天趁你不注意就補你一劍。”
我聞言頓時心髒多跳了好幾拍,故作鎮定地仰頭大笑,“我會怕他,魯小直你不要忘了我是誰,小爺我可是黑道中人,你算算你小子這一年多以來在我這裏栽了多少跟頭,你以為人人都能跟你一樣人頭豬腦啊?”
魯直冷笑不語。
我眉一挑,歪著腦袋邪邪地問道:“魯直你跟你家小七不是親兄弟吧,長得可不大像。”
魯直頭一揚,頗為驕傲的表情,“那是自然,小七乃二娘所出,而我母親乃是當年京城第一美女,要不,你哥哥我怎麼生得如此英武不凡。”
我深以為然地猛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你看小七長得那個叫英俊瀟灑、器宇軒昂,可是你卻——”
魯直對著我辟天蓋地一頓好揍。
這世道,說句實話怎麼這麼難。
魯直本來讓我以客人的身份入住魯家,但為我所拒。魯家是什麼樣的身份?魯耿達大人可是堅定的保皇派,也是顧尚書眼中釘、肉中刺,魯家一舉一動全在顧老頭子的監控之中。別說我是魯六少爺的客人,就算我是廚房挑水大叔家的客人也難免引人注意。若被顧老賊的耳目所察,不僅我的小命不保,就是魯直也少不得被牽連。但是書童就不同了,誰會注意魯家六少爺今兒換了個小書童呢。雖然這個書童聰明伶俐了些,長得好看了些,對著鏡子裏青布小衣的書童,我揚了揚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