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些什麼,可是張張嘴,卻發現真的不知說什麼才好。站在她的立場,我和魯直都是萬惡的奸細,無論如何懲治我們都不為過,她此行此舉,倒是可以理解。隻是,我雖然可以理解她,卻不能讚同她。當然,誰被這樣一把大弓逼著都不會讚同對方的。
我計算著二人之間的距離,十丈。方才若不是我陡然的心靈感應,必然已喪身箭下,可見十姑娘箭術超群,十丈之距,亦不在話下。而今我唯一的優勢便是四周森天的大樹和茂盛的枝葉,任憑十姑娘箭術再好,要在這密林當中找準目標,都屬不易。
如此一想,我又鎮定了心神。不管怎麼說,這十姑娘的武功總不會比謝娘子還高,連謝娘子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她。隻要能近了她的身,那一切就好辦了。
雖然心裏這麼想,其實我一點把握都沒有。那黝黑而閃著幽光的箭簇仿佛一雙靈異的眼,不論我藏身於何處,都能被它盯得冷汗直冒。
又是“嗖——”的一聲,長箭叫囂著劃破山林的寧靜,轉眼就射至我的眼前。一聲沉悶的聲響,長箭又釘在我身前的樹幹上,竟深入數寸,連樹幹都微微地顫抖。我沉沉地出了一口氣,伸手摸摸額角,一片潮濕。想不到十姑娘臂力如此強勁,我真小看了她。
趁她換箭的當兒,我趕緊往前躍了幾步,藏身於另一棵大樹之上。這棵樹比先前那棵鬆樹更高大茂盛,雖已是深秋時分,仍綠意盎然,枝葉繁盛。我看不到樹下的十姑娘,同樣的,十姑娘也看不到我。隻是,我能想像到樹下的她,手持長箭,箭鋒直指樹上的每一片動靜,隻要我稍微一動,等待著的,便是奪魂追命的箭簇。
我不怕等。按照我們的計劃,山寨中定然已經生變,過不了多久,魯直見不到我回去,自然會和大夥一起來找。十姑娘雖然厲害,可雙拳總難敵四手,她隻有落荒而逃的份兒。
我努力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朝好處想,因為這樣才能分散我的緊張。我曾經以為自己很超脫很豁達,即使麵對死亡也能坦然,可是直到現在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多麼的荒謬,我不僅不想死,而且很怕死。我隻不過是一個喜歡自吹自擂的膽小鬼。
不知何處溜來一隻鬆鼠,在樹顛顫巍巍地溜爬,惹出一陣聲響。“嘩啦啦”一陣風過,掀起眼前層層綠葉,我眯起眼睛,正見十姑娘拔弓朝鬆鼠方向凝神。我心中一個念頭閃過,思量間,長箭射出的聲音響在耳畔。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我猛地飛起身,長劍在手,斜斜地朝樹下十姑娘刺去。
十姑娘武功並不好,充其量隻能算是手腳靈活,倉惶地躲過這一劍,卻被挑斷了頭上發髻,青絲散落肩頭,幾分狼狽,幾分柔美。
我心中自信暴增,長劍挽出三朵劍花,淩厲地朝十姑娘襲去。十姑娘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一見情況不對,拔腿就往後逃,絕不與我糾纏。
方才她把我嚇得冷汗淋漓,怎能輕易放她離去。我像隻戰勝的孔雀,得意地跟在她身後,快步追去。
十姑娘畢竟是山寨中人,對後山地勢十分熟悉。隻見她東逃西竄,不一會兒,竟隻見淡淡人影。我心中焦急,不由得加快步伐,緊緊追去。
這邊地勢與景致與前山後山均不相同,地上到處都是厚厚的落葉,像是從來沒有人跡。我追了一道,總算看到十姑娘火紅的身影立在遠處的斜坡上。腳步一緊,飛起身子,朝那方向奔去。
眼看著就要近了身,腳下陡然一空。尚未反應過來,人已經像流星般墜落。耳邊隻聽見沙沙的落葉滑落的聲響,然後身下一痛,人已摔落地麵。